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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遠古時候起,神話、巫術與宗教信仰瀰漫下的人類,就是以自己身體的原型去構想宇宙的形態、社會的形態、乃至精神的形態,但西方人卻走了那麼遠的路,到了十九世紀末、廿世紀才回頭重新開始注意到這種現象;相較於西方,或許可以說中國人老早就有意識的、自覺的注意到這個現象了,例如,漢朝的董仲舒就曾經提出了「察身以知天」的說法,不僅意識到,更進一步反省與考察人是如何以自己的身體為原型去構想天地萬物的形態,指出想要知道在人們構想中的天地萬物形態究竟是如何的,就必須反身自省,由考察人的「身體」入手。
在中國傳統思想中,所謂的「身體」是包含:感官、心知、百體在內的,身心合一的整體。所謂的「察身」,並不是把人從具體的生存情境中抽離,孤立地去研究人類自身內在的事物,如思想、靈魂和肉體的作用如何?而是把人納入實際情境中加以掌握;中國人也觀察人,但是中國人對人的觀察,是將人置於現實生存情境中,所掌握到的是人相應生存情境而產生的一種動態關聯。這種人與情境相關互涉的動態關聯,也可以作為我們構畫生命的總體生命藍圖。有關這種心想,可以在中醫理論中找到系統的說明,對於有興趣從醫學背景中來構畫生命意義的讀者,或許可以進一步去研究中醫理論,並從中發現與理解中國傳統醫學中所提供的總體生命藍圖究竟是如何的狀況。此非本文所探究的範圍,不遑多論。
在此所要特別指出的是有關「察身」的另一層意義──「察身」不只是對身體作對象化的觀察,「察身」也可以指人們在自己的生存情境中,對自己身體活動的整體知覺,或稱之為身體的知覺。這種身體的知覺不是把身體當作一個對象化的客體,不是從外部來觀察自己的身體,而是「以身觀身」(《老子》),回返身體本身,從內部感受身體自己在運動時的震顫狀態。
(一) 如何構成身體化的總體生命藍圖
誠如德國哲學家赫爾曼,施密茨(Hermann Schmitz)對哲學所下的定義,以為哲學可以界定為「人對自己在遭際中的處身狀態的沉思」(赫爾曼‧施密茨,1997,頁IX)。現代身體現象學的主要意圖,即在試圖揭示性的和理性的去接近身體無意識的生活體驗(赫爾曼‧施密茨,1997,頁IX),而傳統中國思想不僅只是教人揭示性的和理性的去接近身體無意識的生活體驗;更要進一步的教人在生活情境中調整無意識的身體活動,使其能展現理想的活動狀態,構成理想的、身體化的總體生命藍圖;同時也教人開發身體的各種感知能力,去感知原本是無意識的身體震顫。這種以人的身體去建構總體生命藍圖,或生命意義的方式,有其特殊性與簡易性,以下即以中國傳統思想為主,詳細分析中國傳統思想是如何教人在具體的生活情境中,調整自己身體的活動,使身體向所遭遇到的賽事物開放,構成理想的、身體化的總體生命藍圖;以及如何教人用身體去感知身體的震顫;希望由此引述,指出這種構成生命意義的特殊性。
(二) 論「心齋」,「坐忘」
大體而言,《莊子》書中有關「心齋」、「坐忘」的敘述,或可視為瞭解中國古人對於如何構成理想的、身體化的總體生命藍圖,如何開發身體知覺等相關問題,相當典型的範例。為了清晰的說明上述經由身體構成總體生命藍圖的見解,首先得分別解析式的揭示在《莊子》中有關「心齋」、「坐忘」描述。《莊子‧大宗師》說:
然日:「何謂坐忘?」顏回日:「墮枝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仲尼日:「同則無好也,化則無常也。而果其賢乎!丘也請從而後也。」
在(大宗師)中,莊子借孔子與顏回的對話來闡述何謂「坐忘」,根據其中的對話可知,所謂的「坐忘」,就是要使自己「同於」大道;而「墮枝體,黜聰明,離形去知」所描述的是人處於「坐忘」狀態中,人包含感官、心知、百體在內的身體與外物的認識關係如何。
首先要說明的是所謂人自己必須「同於大通」的意思,基本上指的是《莊子》所認為的一種理想的身體活動方式。所謂的「同」除了具有「會合」、「淵」的意思之外,還有參與共謀以及和諧的意思,循著這些意義,「同於」物或是「同於」大通(大道),主要是說理想的身體活動方式應廳是指與天地萬物會合,與天地萬省以一種相互關聯、相互配合的方式,構成一種相反相成,共同謀劃的、共在的、和諧關係(林文琪,2000)。
其次所謂的墮枝體,黜聰明,離形去知」,依莊子的看法,主要在說明人應該要如何調動自己包含感官、心知、百體在內的身體,去完成理想的身體活動狀態。有些人以為(大示師)所謂的「墮枝體,黜聰明,離形去知」主要是指人應該要去情去我,而抑制形體、感官、心知的作用。若依照一般的看法,那麼所謂的「坐忘」豈不就像是《莊子.天下篇》所記載的慎到之流的人物,追求「至於若無知之物而已」(《莊子‧天下》),如草木樹石般無情、無知之物的生命狀態?!其實莊子並非如此之主張,反而以為這根本是「非生人之行而至死人之理」(《莊子.天下》),由此可見《莊子》所謂的「墮枝體,黜聰明,離形去知」並不是要使人的生命「至若無知之物」的狀態。那麼竟究該如何理解(大宗師)所謂的「墮枝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呢?本文認為應該回到「墮」枝體、「黜」聰明、「離」形、「去」知等「墮」、「黜」、「離」、「去」在人身體上所發生的活動狀態如何,來作重新的反省。(林文琪。,2000)
「墮」字,有「易」,轉變、簡易的意思:之有惰的意思。循此義衛伸,則「墮」枝體,並非要放棄身體的意思,而是指轉變肢體本身的運作方式,使其由繁而簡,讓肢體的運動回復到最簡單、基本的運作狀態:而「墮」作「惰」的意思,則是指調整肢體相應外界的反應方式,使其由積極主動的活動方式,轉而採取一重被動因應,「待物而動」的活動方式。(林文琪,2000)也就是要調整身體的活動使其展現「聽之以氣」的狀態。《莊子.人間世》說:
回曰:「敢問心齋?」
仲尼曰:「若一志,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之。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莊子》指出,人與外界的人事物相遇時,若只是開放我們的耳目口鼻等身體的感官去接受他們,那麼就如「聽止於耳」般,我們只對所遭遇的人事物開放身體的感官而己。《莊子》以為人與外界的人事物相遇,除了引發我們感官的活動之外,還會進一步的引發心知的成活動-「聽之以心」:但是「心止於符」,心知構成活動,容易將外物當作一個客觀的存在物來觀察,因此如果囚對所遭遇到的人事物進行心知的構成,亥即囚對外界人事物進行知識性的理解,如此一來,心知所建構起的內在生命藍圖,不過與外界的人事物有一種相符合的關系而己,並沒有產生具體的、存在上的關聯。因此《莊子》進一步指出,理想的人與外界人事物的互動方式,是「聽之以氣」。所謂「氣」,主要是指身心合一的身體在參與情境互動中所展現出來的總體活動狀態:「聽之以氣」,則是說我們在與外界的人事物交接互動時,必須整個身體參與到情境中,以整個身體向情境開放,展現「虛而待物」,讓身體活動展現「應物而動」的狀態,才能與情境保持一種動態的協作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