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与实现(3)
2015-05-16 01:11
导读:偶像为真5,以梦为现实,这是梦的自足性最极端的表现。在一切梦想的满足(fulfillment)中,甚至是在那种全盘的满足中,也有某种特定的希望要素保留下
偶像为真5,以梦为现实,这是梦的自足性最极端的表现。在一切梦想的满足(fulfillment)中,甚至是在那种全盘的满足中,也有某种特定的希望要素保留下来、留下痕迹,就其存在方式(modeofbeing)而论,这一残留的希望要素与实存(existing)或当下存在的现实全然不同,而且最终将连同它所包含的内容一起留待后用。例如某人想到北大
哲学系念书,最后如期考上了,这就是布洛赫所谓全盘的满足;但真正来到北大哲学系,则肯定会有某些失望,或者有意想不到的好事情,总之,他原来所愿望和幻想的东西(它们当然不能简单地归结为“拿到录取通知书”),不可能和他在北大哲学系的现实生活完全“符合”,其根本原因在于,梦想与所谓“现实生活”是性质不同的两样东西。所以,梦想在实现时总会留有残余。
布洛赫认为,梦想者之所以能失望,正是由于所有的梦想多多少少都盼着落实:“梦想根本不想持续不断地指向前方”。6在他看来,梦想背后的驱力不可能满足于梦象本身,梦并不为梦而梦。在白日梦中,人们的快感总是来源于:自己所梦想的东西仿佛
(asif)真的存在、真的“实现”了(我在上面也提到并同意这一点)。这是梦想所具有的一种主观性质,但布洛赫认为,即使是主观的,也能从中见出一种与梦的偶像化(reification)相抗衡的力量,它抵制希望之延迟或希望之遗留(即希望靠岸时,希望
本身却没有靠岸)。这一延迟,就梦想自身而言,是“损”,但血肉添加到梦想上,则是“增”。梦好比是开花,梦的落实好比是结果,开花与结果不完全等同,有时花大于果,有时果大于花,也就是说:梦想超过现实的部分不包含在现实中,现实超过梦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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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也不孕含在梦想中;而一步步踩出来的道路可能比原先所想象的实现道路要漫长曲折得多,现实往往比想象的要复杂7。
布洛赫认为,对于梦想之实现时刻,既不应过分强调此刻的黑暗以及梦的色彩的丧失,也不能象神秘主义者那样宣称能无距离地投入上帝怀抱。实际上,即便是神秘主义者,也不可能真的达到那一刻,神秘主义的高峰体验仍不过是对与上帝直接相遇的一种
期盼(anticipation)和预感(presentiment)。神秘主义者取得的“绝对安宁”,与丧失了梦的色彩的此刻的黑暗同样缺少安宁。在这类高峰体验中,只有浮士德式的对于至高至善时刻的预感可以客观地得到辩护。所谓浮士德式的预感,是对完满、对终点的超前感受,这一超前感受奠定在“泰初有为”(即不懈的追求和行动)的基础上。因此,流浪的奥德赛(Odyssey)比到家的奥德赛有更多的意义,这一意义遗留下来。但流浪并不是奥德赛的最终目的,奥德赛的预感与客观的趋向有联系:回家的路途并非无限漫长,因此对归家的期盼是有可能达到的期盼——尽管在冒险的途中,奥德赛只能期盼、只能预期,而不可能未卜先知。克尔凯廓尔式的迟疑是不可取的,因为他无休止地追求绝对,其实并不真心考虑任何实现;而神秘主义虽然宣称终极目标能够完全实现于此时此刻,但这种宣称也是不足取的(布洛赫并没有解释为什么不足取),其原因可能在于:它并没有和世界之“真实趋向”联系起来。布洛赫认为,真正的预期和预感,是与某一最终可达的状态联系在一起的,也就是说,追求目标的过程是有限的、而不是无限的,目标最终有可能在现实世界中实现,而不是全无可能。真实的预期表现在革命胜利的欢庆场面中,但它并不满足于此。革命的成功固然是高潮,是欢庆的节日,社会主义革命固然实现了那些人类长久以来的希望,但恰恰因为这些个原因,革命要求人们把心目中的自由王国变成更详尽的图景,要求通往自由王国的未竟之途能变得更具体。革命胜利的当下时刻,并非安宁、休止,而是一个孕含着巨大能量的新起点。这一“时刻”,既不应看成是丧失了梦的美丽色彩的黑暗时刻,也不应看成是绝对的安宁和绝对的实现,而是应充分理解这一时刻所具备的动力——“乌托邦只有抓住‘此时此刻’所包含的驱力内容(driving-content),这一驱力之基本情态:希望,才可能完全包容在实际的胜利当中”,8也就是说,只有把革命胜利视为面向未来的新开端,在胜利的当下时刻才可能孕含着希望,否则不是失望,就是自我陶醉、故步自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