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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距离批评”后来获得了进一步的发展,它渐渐融人到理性批评。与浪漫主义体验式主观批评主流相对的是理性批评,包括由学方法带来的“新文献学”批评,即通过作品产生的条件解释作品;也有关注批评与读者关系的批评,如莱辛的《拉奥孔或称论画与诗的界限》;当然还有后期的勒南的自然主义历史批评,丹纳的实证主义科学批评等等。
这些导向了通常所说的始于19世纪的真正现代意义上的批评,也就是“批评”意味着理性分析与批判。批评从关注内心的感受式把握,走向了19世纪中后期的适应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历史批评,并上升为文学批评的主流。文学与时代、文学与社会现实的关系成为文论的新焦点,文学批评到19世纪中后期已经从主观感受式文论的丰富性逐渐归依到社会历史批评的单一理路与范式上来,并且这一范式获得了独尊的地位。这表明批评虽然始源于文学园地,但批评却可以成为自身,这是因为文学所拥有的不仅仅是,它有很大的社会、历史的关联域,批评可以是外在的。
到20世纪初,批评再一次打破独尊的单一社会历史标准而形成新一轮的“大混乱”:文学批评从尊崇社会历史本体的范式中走出来,转向本体、形式本体,进而带来了众多风格的批评同时并存的新格局。形式主义批评、新批评、结构主义以及符号学批评等流派都有各自的宗旨,但相同的是都告别了对文学的现实、社会、自然、时代、历史、、等“外部批评”,开始探讨文学内部的语言、形式与结构等。后来的精神分析批评,现象学主题批评也随之盛行。加上上一阶段的社会历史批评在这个时期又产生了新的分支:有关注文学的社会意识形态的西方批评;还有关注读者维度的接受批评,后来又有新历史主义批评,批评空前繁荣。
如果说l9世纪以前,批评指向文学或围绕文学,批评带有次生性质的话,那么,20世纪的批评,各个流派的宗旨都不约而同地转向建构自家的理论体系。批评不再像浪漫主义时期柯尔律治、赫兹列特等的批评融入文学、认同文学,甚至复制文学,或者说是对文学表达的表达。20世纪前半期的各个批评流派都具有鲜明的批评学科意识,批评表达自身,文学沦落到服务于批评、为批评表达自身所用的次席。作品阐释不是目的,建构批评体系成了批评的首要目的,文学成为了批评体系建构的原料场地。因此,20世纪前半期,批评已经开始走上了独立的道路,如果说最初它还没有完全独立于文学,与文学还具有相关性,那么这种相关性表现为文学是批评理论的言说场所或涉猎对象,尽管文学不再是目标。这种不将文学作品作为一个有机体对待,或者不以文学为目标的批评,引发了传统立场的文学研究学者的愤怒,因为在这类批评中,作品只是作为理论的单一注脚。譬如精神分析批评,不将《哈姆莱特》看作有机的作品,而是从中掠取符合精神分析学说的所谓恋母情结,以此作为对《哈姆莱特》解读的结论,这大概也算是圣伯夫的所谓不是一种同情、认同,而是觊觎他人财富,从中掠取所需的批评吧。
这些追求体系化与理论化的批评,追逐某种客观性,它的产生与文学的非主观化创作潮流具有一致性。自福楼拜开始,到新小说的“零度”,文学追求非主观介入的客观化叙述,也就是要实现文学创作中的主观性的零度。在这种背景下,批评的非内在化,或者说批评的外化就被推动到这样的程度,以至于反射的主体消失了,只有被反射的客体继续存在。批评变成了一面无个性的镜子,这使执著于作家创造性、激情、意念及主体风格等传统批评立场的文学研究者对当代批评产生了强烈的抵制情绪。
然而,20世纪80年代后,解构主义引发的后殖义批评、女性主义批评、性别批评等新的“研究”的批评浪潮,使批评进一步脱离文学,因为有的批评纯粹谈论问题本身,以建构理论自身的体系为目的,甚至对文学的涉猎都可以不要了。文化研究关注少数族裔、女性等弱势群体,性批评成为了批评的主流与中心,而文学的审美批评不仅受冷落、遭排挤,甚至被取代。审美的自主性被瓦解,文学作品被这些政治性批评切割与肢解。面对愈来愈强劲的政治化的、独立化的、同时也是非审美化的批评浪潮,持审美批评立场的文学研究者非常焦虑。耶鲁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的布鲁姆,将女性主义批评、新马克思主义批评、拉康的分析、新历史主义批评、解构主义及符号学等统称为“憎恨学派”,因为这些批评流派重视的是问题,颠覆了以往的文学经典。当今流行的大众文化也是一支颠覆文学经典的力量。经典文学在“憎恨学派”的批评理论与“大众文化”的双面夹击之下,地位一落千丈,布鲁姆的《西方正典》以“经典悲歌”作为第一章的标题,可以看到经典的盛歌时代成为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