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海德格尔,荷尔德林永远进入不了哲学吗?(2)
2013-05-08 18:11
导读:海德格尔诠释荷尔德林是六经注我。但是,在这一过程中,六经被毁得面目全非。 然而最有讽刺意味、同时也发人深思的地方在于,海德格尔在诠释荷尔
海德格尔诠释荷尔德林是“六经注我”。但是,在这一过程中,“六经”被毁得面目全非。
然而最有讽刺意味、同时也发人深思的地方在于,海德格尔在诠释荷尔德林诗歌时,对语文学原则的粗暴践踏,并非由于他从原则上反对语文学的方法,他的实际做法是,一方面在原则上赞成语文学的方法,甚至在诠释的实践上力图履行这种方法,但另一方面,他在实际上却处处违背这一方法。这种意图与效果的矛盾突出表现在他对荷尔德林诗歌中对许多词的貌似语文学和语源学的分析上。例如下面这样貌似机智,实际上啰嗦的话:“当白天是这里我们天天认得的白天时,那么在它到来时被呼唤的火就必定是太阳。”这种语式曾很好地服务于《存在与时间》这样纯哲学的写作,但是拿来诠释荷尔德林这样最高的诗歌语言,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这显然是因为,在《存在与时间》等哲学著作中,海德格尔对诸如 Sein(在)、Wahrheit(真理)等词语和概念的语言学分析和应用史追溯还是可接受的,但当他要对荷尔德林诗歌的语言进行这种分析和追溯时,他在语文学上训练的局限性就暴露无遗。在一方面,他反复拿几个最基本的希腊字,例如physis,aletheia,“学究式地”、繁琐地、却又常常不着边际地来解说荷尔德林的概念和意象,在另一方面,对于荷尔德林诗中对希腊和希伯来典籍大量的或明显或隐晦的引用与指涉,他又仿佛完全看不出,一字不提。例如《犹如在节日里……》行34-35:“以奴仆形象为我们P耕耘田亩的”,这里对希腊神话中阿波罗的神话和对新约《腓立比书》的指涉,海德格尔不置一词。这样,依靠繁琐学究的伪语文学、依靠无趣的文字游戏和无幽默感的机智,海德格尔的诠释语言,不仅常常成为彻头彻尾的“多余的”,而且往往喧宾夺主、班门弄斧,给人以阿多诺所说的“伪诗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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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这种训练和专业上的局限,海德格尔的荷尔德林诠释中的问题,其更深的根源在于他实际上是在意识形态、哲学思想和观念上利用荷尔德林的诗歌,以张扬他自己的主张,从未打算客观地、同情地对待他所要诠释的文本。例如在哲学上,海德格尔有时也强调历史性,但是在诠释中,却总是把存在从历史的在者中抽象出来,把前者绝对化。然而荷尔德林同黑格尔一样,总是坚持世界之灵在历史中的展开。在意识形态上,海德格尔生硬的亲希腊态度令他把荷尔德林对希腊文化极为复杂和精微的、历史的看法和态度简单化了,而他对基督教的反感导致他彻底摒弃和回避在荷尔德林后期诗歌中地位十分突出和重要的基督形象和和解希腊古代与基督教的思想。用我们熟悉的话说,海德格尔诠释荷尔德林是“六经注我”。但是,当在这一过程中,“六经”被毁得面目全非,而“我”所说的,又远不能望“六经”之项背时,人们就有理由质疑这种注经和自我表达的方式,其代价是否过高、过程是否立得住脚、读者在时间和精力上的投资是否划算。
那么,究竟还有无必要阅读乃至翻译海德格尔阐释荷尔德林诗歌的书呢?我想回答还是肯定的。但是这个肯定的回答有一个必要的条件,那就是一个对荷尔德林不了解的读者,不能期望在海德格尔的“多余的”“诠释”中,找到通向这位哲学诗人的康庄大道,而只能把它们当作那个哲学家自说自话的著作。并不是说,在海德格尔的荷尔德林阐释里,我们完全不能找到一些有助于理解诗人的吉光片羽,然而要想缘之以接近荷尔德林,我们则必须首先能化解海德格尔,而这显然绝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