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耳剺面与刺心剖腹——从敦煌158窟北壁涅槃变(2)
2017-02-18 01:02
导读:蔡鸿生先生已经指出,在西域文化史上,割耳剺面之俗还用于表现送别的悲伤和讼冤的悲愤,显示了胡俗文化内涵的多样性[12]。其实还不止此,例如唐太
蔡鸿生先生已经指出,在西域文化史上,割耳剺面之俗还用于表现送别的悲伤和讼冤的悲愤,显示了胡俗文化内涵的多样性[12]。其实还不止此,例如唐太宗贞观年间,契苾何力被部族胁往薛延陀汗庭,誓不屈服,“拔配刀东向大呼曰:‘岂有大唐烈士,受辱蕃庭,天地日月,愿知我心!’又割左耳以明志之不夺也。”[13]这显然是为了明志。
此外,送别时的割耳剺面往往发展为一种请愿行为。如睿宗初立,郭元振由安西大都护入为太仆卿,“诸番酋长,号哭数百里,或剺面割耳,抗表请留。”[14]大致同时,魏州人也曾“剺耳阙下,请[阳]峤为刺史,故再治魏。”[15]天宝九载(751),玄宗命高仙芝代安思顺为河西节度使,思顺不愿被代,“讽群胡割耳剺面请留,……制复留之。”[16] 河西向为粟特胡人聚居之地,出现此事自不足怪。延至中唐,魏博节度使田承嗣企图兼领磁、相二州,也上演了一出类似的闹剧,他“讽其大将割耳剺面,请承嗣为帅”,[17]使朝廷大为恼火。晚唐时,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拒绝受代,也“使百姓遮道剺耳诉己功”。[18]不难看出,割耳剺面虽说是民意最为激烈的反映,但很多情况下,它似乎已成为谋取政治利益的一种手段。 二、刺心剖腹 对于敦煌158窟涅槃图像中出现的刺心剖腹形象,贺世哲先生曾认为其与吐蕃民族类似的哀悼习俗有密切关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吐蕃的葬俗乃是用刀锯脑、以木刺肋,这与用刀剖胸、以剑刺心有所区别。那么它究竟是何来历?
我们认为,与割耳剺面不同,刺心剖腹的行为实际上并不是葬俗。早在西汉时,它就曾作为一种自杀方式而出现,南阳出土的画像石对此提供了图像学的证据(参见图4、图5)。研究者认为这两幅图表现的都是《史记·刺客列传》中记载的聂政刺杀侠累后自杀的故事[19]。在这两幅图中,聂政均右袒,露出胸腹,左手掀衣,右手持剑刺入腹中。彭卫先生在对汉代的自杀现象进行讨论时曾指出:“汉代的‘自刺’就是《史记·刺客列传》所描写的聂政‘自屠出肠’的自杀方式,类似中世纪和近代日本武士的切腹。”又曰:“东汉一代再未见到自刺的例子,说明采用这种方式自杀已渐成绝响。”[20] 事实上,这种方式在东汉后并未断绝,到隋唐时期又频现于史籍之中。我们先将隋唐史籍所见自刺及企图自刺的事件列表如下(见表1): 表1
人 物时 间行 为材料出处
李玄通武德五年(622)任定州总管,被刘黑闼所擒,“溃腹而死”。《旧》187上/4872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643)欲立晋王李治,在长孙无忌等面前“自投于床,抽佩刀欲自刺”。《旧》65/2452
泉男建总章元年(668)唐军破高丽,“男建窘急自刺,不死”。《旧》199上/5327
安金藏载初元年(689)为明皇嗣不反,“即引佩刀自剖其胸,五藏并出,流血被地,因气绝而仆。”《旧》187上/ 4885
樊惎之子[21]神功元年(697)来俊臣党人诬杀司刑府史樊惎,其子“讼冤于朝堂,无敢理者,乃援刀自刳其腹”。《通鉴》206/6513
郭霸[22]圣历中(698-699)为酷吏,屡见受害人李思征之冤魂,“周章惶怖,援刀自刳其腹”。《旧》186上/ 4848
李孝女(妙法)安史之乱稍后父已葬,号踊请开父墓以视,宗族不许。复持刀刺心,乃为开。《新》205/5826
蒋镇朱泚叛乱时任工部侍郎,惧为叛军所得,“知不免,怀刃将自刺”。《新》224下/6391
陈京德宗时任太常博士,“病狂易,自刺弗殊”。《新》200/5716
田布长庆元年(821)任魏博节度使,时河朔再叛,布抚御无功,“乃入启父灵,抽刀自刺”。《旧》141/3853
贺拔志长庆末任振武水运营田使,“言营田数过实,诏令(白)行简按覆之,不实,志惧,自刺死。”《旧》166/43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