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性亏空:郁达夫出世心态的文化审理(2)
2015-09-21 01:01
导读:3、意趣。郁達夫終生眷戀自然,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他把這歸結於與生俱來的「天性」。但是,郁達夫眼中的自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自然,而是與喧囂
3、意趣。郁達夫終生眷戀自然,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他把這歸結於與生俱來的「天性」。但是,郁達夫眼中的自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自然,而是與喧囂的塵世對立,可以安頓人的靈魂的所在。在他看來,自然可以「使人性發現,使名利心減淡,使人格淨化」[8](頁685)。因此,郁達夫的自然意趣,其實就是出世心態的一種表徵。他把這表述為:「因為對現實感到了不滿,才想逃回到大自然的懷中。」[8](頁465)這一點,在他的小說敘事中表現得相當充分。其小說中的自然往往是主人公的慈母、情人、摯友,是滌蕩塵世煩惱,解除心靈痛苦的精神避難所,是其主人公夢繞魂牽,不斷歸趨的地方。《沉淪》裏的「他」,是「大自然的寵兒」,成天陶醉於山腰水畔,一刻也離不開天然野趣,以此逃避世上那些輕薄男女。《唇樓》中的陳逸群,一投入大自然「無私的懷抱」,其為愛欲情愁攪亂的心靈,「自然而然地化入了本來無物的菩提妙境」。《東梓關》裏的文樸,面對藍天碧水、青山紅樹、暖日和風,頓覺自己猶如「一只在山野裏飛遊慣了的鳥,又從狹窄的籠裏飛出,飛回到大自然的懷抱裏了」,一種類似陶淵明「久在樊籠中,復得返自然」一般的欣喜與慶幸,從文本中湧溢而出。類似的例子還有不少,它們都以轉喻的方式,在在顯示了郁達夫內心的自然意趣。
二
歸隱意緒、逃禪意向、意趣是郁達夫出世心態的「事實性」表現,但同時,它又是一種文化表達,是隱藏其後的多種文化,在郁達夫個人靈魂安頓上綜合作用後的「現象學」呈現。
那麼,這隱藏其後的文化都由哪些構成?它們又是如何協調一致,共同作用於郁達夫的文化心態,而導致他產生如此的出世之想的呢?
首先來看第一個問題。歸隱意緒、自然意趣,反映的是儒、道文化的基本精神。更為確切地說,郁達夫的歸隱意緒和自然意趣,是儒、道文化自發導引的結果。我曾在另一處證成:郁達夫「一開始就被納入了傳統士大夫的培養軌道」,以儒家文化為主流的本土文化最先契入其文化心理結構[9]。儒家文化本質上是一種道德形而上學,是典型的倫理型文化:它既是倫理,又是生活倫理;既關心王道歷史,又關注君子人格。由於其思辨方式的中庸之道,生成其思想體系的內部裂痕,為個體的價值生活,提供了多方面的甚至是彼此對立的正當性根據。積極入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知其不可而為之」是具有優先正當性的。但「以道事君,不可則止」[10](下卷,頁2500),「邦無道」卷而懷之[10](下卷,頁2517),也是具有正當性的。而且,原儒還為個體提供了在「有道」與「無道」、「窮」與「達」之時,在「見」與「隱」、「獨善」與「兼善」之間自由選擇的義理依據,即所謂「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10](下卷,頁2487),「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10](下卷,頁2765)。「道見」當然是好事,但「道隱」也並非不合法,有時可能更有價值,因為「隱居以求其真志」[10](下卷,頁2522)。這樣,儒家就為個體建構起一套狡黠、自私的生存哲學和價值倫理:以自我為中心來判斷個人的窮達、天下的有道無道,然後來決定見與隱,入世與出世。
本文来自中国科教评价网 如果說,儒家言說的主體是達成積極入世的合法性,出世不過是其入世受阻後設計的一條解脫之路的話,那麼道家則繼續推進後者,為出世提供了似乎堅不可摧的合法性依據。這或許是儒道互補的最大秘密。換言之,如果說,儒家為個體更多的是提供一套入世、治世之術的話,那麼,道家則為個體提供了一套出世、解脫,即人的安心置身之道。這樣,人生就有了看似截然不同,實則相互補充的兩條價值實現之路。由於,道家更切近個體心性和靈魂安泊問題,也就更加切近個體的生活現實和生存狀態,從而對中國人的生命態度影響至大。因此,魯迅不止在一處說過:「中國根柢全在道教……以此讀史,有多種問題可以迎刃而解。」[11](第11卷,頁353)「人們往往憎和尚,憎尼姑,憎回教徒,憎耶教徒,而不憎道士。」「懂此理者懂得中國大半。」[11](第3卷,頁5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