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学术中,人们一向把"修辞"(rhetoric) 定义(2)
2013-11-12 01:18
导读:一旦思想家们在运用修辞方法进行写作时,他们的作品便成为了思想史研究的基本材料。在目前的思想史研究中,人们开始改变了对这些历史资料、这些思
一旦思想家们在运用修辞方法进行写作时,他们的作品便成为了思想史研究的基本材料。在目前的思想史研究中,人们开始改变了对这些历史资料、这些思想家们著作的理解,不再简单地将其视为"著作",而将其看做"文本"。这里所说的文本,思想史家们将其定义为语言的一种固定运用。认为"文本"不是一种客观如实的表达,而是作者修辞的产物。因此,在对这些文本的阅读和研究中,我们必须注意到作者、这些思想家们所使用的修辞方式,为什么在表述中要使用这样的字词和方式,形成这样的表达风格,如比喻式、讽刺式等。如果忽视这些修辞的存在,则必然将导致对思想家思想的误读。例如,思想家们在写作他们的"文本"时,常常采用多种修辞战略,如反讽,这一修辞技巧的运用就使其言语与意义造成了分离,如果对此不了解,还是按照字面意义来阅读的话,就会出现不应有的失误。在此,我们以霍布斯的《利维坦》为例。在《利维坦》中,霍布斯系统地使用了各种修辞方式:如使用发现主题、安排、修饰等古典修辞手段;使用将国家看做是"人工人"这样的隐喻;并运用6种嘲弄性的借喻:反语、讥讽、模糊讽刺法、幽默嘲笑法、类比讽刺法和肢体语言嘲笑法。还有其他一些修辞的方法,如倒置反复法、随意褒贬法、原级贬低法、质问法、说话中断法、层进法等等。面对运用这样多种修辞战略的文本,我们就必须要思考为什么该文本采取如此的组织方式,为什么使用这样的一套语言表达,为什么某些主张被特别提出来加以强调,为什么该文本表现出自身的这样一些特性和形式。也就是说,霍布斯通过自己的语言行动到底想要表达着什么。斯金纳在解析了霍布斯的这个文本的修辞战略之后,得出结论说,他是要提醒我们,在某种意义上,公共权力产生于内心深处,产生于我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在这些恐惧中,最可怕的是死亡,这是我们建立一个国家,并同意服从于它的主要原因。同时,霍布斯也通过这些修辞方式,讽刺了他的反对者和生动地刻画了他的这些反对者的荒谬之处。(详见昆廷·斯金纳:《霍布斯哲学思想中的理性与修辞》,王加丰等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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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关注语境,还是重视文本的修辞战略,目的就是为了进行有效的理解和解释。而当我们进入到思想史的诠释层面的时候,我们又将发现,我们不可避免地又要与修辞相遇。因为,思想史的解释无非是解释者对思想家思想所做的一种表达。斯金纳也说,"要被书写的惟一的历史,因此是由特定的表述构成的各种各样陈述的历史"(李宏图、胡传胜译:前引书,第36页)。
正如我们时常看到的,虽然不同的历史学家在研究相同的问题,和面对相同的历史资料,但是他们所做出的解释,特别是写出的作品甚为不同,也就是说,其历史的叙事各不相同。那么,什么决定了历史学家的叙事模式呢?美国历史学家海登·怀特认为,每一位历史学家都有自己的独特的叙事风格,而这种风格是由情节化模式、形式论证与意识形态模式之间的组合所形成。情节化主要指浪漫、悲剧、喜剧和讽刺;形式化为形式主义、机械主义、机体主义和语境主义;意识形态又分为:无政府主义、激进主义、保守主义与自由主义。历史学家的叙事就是在这些不同的策略中进行不同的搭配,从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叙事模式。同时,怀特还认为,从修辞学(诗性语言)来说,历史学家的叙事模式主要有隐喻、转喻、提喻和讽喻这样的四种形式,但在本质上,隐喻最为重要,是它在控制着历史的解释,或者说历史的表达。(关于海登·怀特历史叙事理论,详见海登·怀特:《元史学--19世纪欧洲的历史想象》,陈新译,上海:译林出版社2004年版;陈永国等译《后历史叙事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等等)
从修辞学的视角来说,一旦我们在运用语言展开着我们的解释,由于其修辞的战略不同,语言的配置不同,其对历史的解释,或者说其所表述出来的历史也就不同。可以说,任何的历史解释、历史研究中的表述,都是语言的一种建构。无论是历史学家,还是思想家所表述的某种观点和概念能够被人所接受,或者取得其主导性地位,均是修辞的结果。如果我们以斯金纳对"自由"概念的研究为例,就可以明白这一点,正如思想史家凯瑞·帕罗内所说,"斯金纳对自由概念史的讨论显示了这样的事实,某些特定理论的命运并不主要取决于它们固有的价值。也同样具有意义的是关于自由概念的政治斗争,因为这包括着运用不同的修辞手段,牵涉到特定的条件,以及情境中特殊的真实性。斯金纳的观点是,绝对强制的观点取得支配地位,其本身是熟练的修辞技巧的偶然产物"(李宏图、胡传胜译:前引书,第12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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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在思想史中,以往我们仅仅把思想家所要表述的思想看成为一种纯粹的观念,而如果我们引入了修辞学中的语言行动的话,我们就可以改变我们仅仅把思想看成为观念的看法,而要理解为,"正是在这样一种修辞性的角色中,思想成为了作为活动的内在组成部分"(李宏图、胡传胜译:前引书,第49页);思想家也成为了参加当时政治活动的一个行动者,他用笔、用所表述的思想直接参与了当时的政治活动或者活动。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思想家不仅是坐在书斋里的理论家,同时也是参加现实活动的活动家。这样,思想史研究中的语言行动理论的运用就改变了沉思的生活和行动的生活的顺序,将思想视为行动,将思想家看成是一个行动者,他们要运用一定的修辞方式来实现自己的具有一定意图的行动。斯金纳就曾说过:"我对概念变化的形式有兴趣,我已经把这种形式描写为作为修辞的一种特性。这种修辞的目的是奉劝听众接受其所使用的词汇,其实质是让听众接受着他们有争议的行动。"[昆廷·斯金纳:《政治的视界》(Quentin Skinner:Vision of Politics),3卷本,第1卷,第182页]与过去的思想史研究相比,现在,思想史研究中的"修辞"视角更多地将政治思想的概念扩展到了包括"思想的行动",即将政治思想(或者说政治原则)和政治行动联系在了一起进行考察。这样的考察可以看出思想家们对当时政治活动与政治世界之间的关系,并改变长期以来我们所形成的关于思想与政治或社会之间关系这样的观点:思想家们的思想是被于现存的政治或者社会。实际上,思想观念本身就是政治活动的组成部分,如果套用维特根斯坦的句式来说,思想就是行动。
在这里,修辞的引入也使我们理解思想家的思想创新和有了新的视角。由于这些思想家在一定程度上有着超出既存现实的思想,他们往往就要使用一定的修辞方式来为自己的这种新的思想进行合法性的论辩,要对既有的概念重新描述和命名,然后再定义,从而才能够得以被合法性地接受。但是,在另外一个意义上说,他们可以希望加以使用的合法化其行为的一系列词语从来也不能由他们自己来规定,他们不可能无限制地扩展现有词语的含义,他们必然要受到现有条件的限制,即现存的能够接受他们这种修辞的既定条件的限制。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又凸显了运用修辞的重要性。他们必须使用修辞,必须在现存的条件下来使用修辞。对此,斯金纳曾经这样解释道:"我们运用我们的语言不仅仅是交流信息,与此同时也为我们的表达树立权威,去激发参加谈话者似的情感,创造进入和排它的边界,和参与很多其他的社会控制方式。"[昆廷·斯金纳:《政治的视界》(Quentin Skinner:Vision of Politics),3卷本,总序,第4页]更具体地说,任何一个社会都需要通过对一些名词的修辞运用来成功地建立、支持和改变它的道德认同。在这之中,把所采取的一些行动的要求描写为崇高的、友善的和值得鼓励的,而另一种行动的要求则被描写为卑劣和丑恶的。由此,所有创新性的观念思想家就面对着一个艰难的但明显是修辞的任务,他们的任务是使某种受到质疑的社会行动合法化。所以,他们的任务必须是去显示为他们仿佛受到质疑的行动提供一系列有利于自己的词汇。[昆廷·斯金纳:《政治的视界》(Quentin Skinner:Vision of Politics),3卷本,第1卷,第149页]同样,在政治上,也根本就不存在任何一种没有语言维度的行动,所有的语言行动都具有政治潜力,既形成权力的新的份额,也改变现存权力份额的分配。于是,思想家们承担了无比重要的任务,要用修辞这样的方式来参与政治活动,为政治的合法性和不合法性进行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