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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他们的讲座已经构成了一种争辩,不过,最后面对面的交锋则是由海德格尔的问题——《纯粹理性批判》所关注的核心问题是什么引起的:是新康德主义者所主张的为数学物理学科学的知识理论建基呢?还是海德格尔主张的,为形而上学建基?海德格尔认为,新康德主义者太关注于自然科学了,康德的核心问题决不是科学知识的问题,而是对存在的形而上学的理解问题。他指出,康德已决定性地破坏了逻格斯、灵魂或理性在形而上学中的传统基础,这种彻底的“反—理性主义”的发现已经隐含在康德的学说中,只不过是康德在他本人所发现的极端后果面前“退缩了”而已。海德格尔认为,康德是自前苏格拉底哲学家以来第一人曾经思过2000年来仍没有被思及的东西,即时间性是人类生存的基本的存在论概念。不过遗憾的是,在解构整个西方占主导地位的逻格斯和理性的结构而面对这一实情时,康德为了重建理性,从时间性上又退缩了回来。而海德格尔的目标则是利用康德本人来克服他在新康德主义那里所发现的“理性主义”的哲学,以及消除掉他在胡塞尔那里所发现的“理性主义”的残余倾向。
海德格尔主张,康德关于“先天综合判断如何可能”的演绎,论证的不是科学知识的可能性问题,而是存在论知识的可能性问题。而对存在论知识的可能性来说,关键在于确立感性的接受性功能与知性的自发性功能所具有的“共同根源”。海德格尔在先验想象力中发现了这一根源,而先验想象力的最终基础就是“时间性”,而时间性对他而言在此在的生存论分析中是最重要的存在论范畴。然而,卡西尔则完全否认康德在揭示认识的有限性面前的“退缩”,他说:“总之,我看不出康德在他自己所确立的根基面前有什么‘退缩’。实际上,对康德来说,放弃关于绝对无条件之形而上学从来都不意味着有什么令人畏惧的东西。有限性本身即意味着,眺望‘另一面’对我们来说是错误的;康德对这种有限性既不感到吃惊,也不感到不安。”⑥卡西尔认为,康德在分析论中并没有停留在单纯的“直观的接受性”上,而是用这种直观的接受性来支撑“知性的自发性”。从表面上看,康德的分析是把人类的认识区分为感性、知性和理性,但这只是康德用来叙述的手段和工具而已。实际上,对康德而言,在人类的认识中并不存在三个不同的、彼此明显有别的认识阶段或能力,相反,它们的原初方式被统归于一个“根本的能力”,并包含于其中。海德格尔认为这个根本的能力就是先验想象力。虽然卡西尔同意海德格尔的主张,也认为“生产性的想象力”对康德而言已显示出中心的意义,然而,卡西尔却是将其根植于人类的符号功能而不是海德格尔的时间性。他说:“我是通过对符号性的东西的研究而被引到此点的。如果符号性的东西不回溯到生产性的想象力的权能上,人们就不可能对它作出解释。这个想象力是全部思维与直观的联系所在。”⑦对卡西尔来说,在符号的功能中,感觉和精神融入一个新的相互作用和相互关联的形式中。但是,卡西尔认为,康德并没有主张想象力就是感性和思维的共同根源,而是把类综合(Synthesis speciosa)称为想象力,这种综合是纯粹思维的基本力量,通过这种综合,类的问题被导向图型概念和符号概念的核心之中。
如果康德的学说不是“经验的理论”,而是“存在论”,是对人的本质的揭示和阐明,那么,要证明这个论题,康德的图型论和先验想象力的学说是适当的立足点吗?卡西尔深表怀疑,在他看来,康德的图型论和先验想象力学说根本就不是康德形而上学的一部分,而是其经验理论的一个真正必要的部分,“它在直接而源出的意义上并不涉及人的此在,而涉及经验对象的结构、特性和条件。”⑧康德图型论的提出是为了限制知性概念,使其并不直接指向对“自在之物”的认识,而是将其限制在时间之中、并依赖于这种由先验的时间所规定的现象秩序,从而使范畴能够使用于经验对象,获得其实在性。因此,“图型论从本质上属于康德的对象现象学,而不是主体现象学,或者说,只是完全间接地属于这样的现象学。”⑨
因此,卡西尔认为,海德格尔曲解了《纯粹理性批判》的分析论在康德整个思想体系中的位置,“图型论和‘先验想象力’学说确实处于康德分析论的核心,但并不是康德整个思想体系的中心。……康德真正的‘基础存在论’并非只出现在图型论中。因此,‘康德与形而上学’的论题,并不只是在图型论一章的层面上,而且在康德理念学说的层面上,尤其是在康德自由学说以及他关于美的理论的层面上来加以讨论。”⑩卡西尔指出,由于海德格尔是从其基础存在论出发来解读康德,把先验想象力看做是感性与知性的共同根源,所以对他来说,最终只有一个单一的基点,一个具有时间性的此在的基点。这样,康德关于“现象”与“本体”之间的区分就被消解了,一切存在都被归属于时间,归属于有限性。这样,康德整个思想大厦赖以建立的支柱之一就被拆除了,而没有这样的支柱,这个大厦必然会崩塌。卡西尔说:“康德在任何地方都不曾持有这种关于想象力的一元论,他坚持一种明确而彻底的二元论,坚持关于感性世界与理智世界的二元论,因为他的问题不是《存在与时间》的问题,而是‘实然’与‘应然’(Sein und Sollen)、‘经验’与‘理念’的问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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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卡西尔对海德格尔的批评,并不只是为了捍卫新康德主义和抵制海德格尔对康德的暴力入侵,而是为了捍卫“事情本身的、体系的正确性”。他说:“面对康德哲学,没有谁拥有独断的确定性,而都应该利用一切机会重新领会。”(12)他认为,一旦人们了解了康德著作的整体就会明白,康德真正的根本问题是自由问题。正是康德的绝对命令的设置,突破了有限性的领域,设定了一个绝对之物。自由问题就是以这种方式提出来的。所以卡西尔批评海德格尔说,“人们不能对图型论的不寻常的含义估计过高。在这点上出现了在康德的解释中的最大的误解。”(13)康德在伦理学领域禁止了图型论,因为他认为,自由概念的获得,是通过明察(Einsichten),而不是通过认识,它不再允许被图型化。所以,图型论只存在于理论理性领域,而不存在于实践理性领域。
卡西尔主张,我们首先要把认识的问题和认识的理论区分开来。认识的问题是与哲学本身一样古老的问题并且在某种意义上是不可避免的,而认识的理论则代表着某种解决问题的方法,即科学知识的一种理论。当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抛弃普遍有效的“永恒真理”,把真理与此在关联起来,并还原为古希腊的“解蔽”(áληθεια)时,他本人也致力于认识的问题。认识理论只出现于19世纪,而卡西尔对历史与文化的考察,也主要是在认识问题的领域,而不是在认识理论的领域中展开。如果从这种区分入手,我们就应该承认,在达沃斯,海德格尔并没有一个观点或至少没有成功的逼迫卡西尔进入新康德主义的困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