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孟之间(2)
2014-10-05 01:57
导读:( 一 ) 上面提到孔子以后有向内求索和向外探寻两大路向,郭店楚简属于向内派,其向内面目,在在都有表现,即使当它处理天地这些最大外在对象时,仍
( 一 )
上面提到孔子以后有向内求索和向外探寻两大路向,郭店楚简属于向内派,其向内面目,在在都有表现,即使当它处理天地这些最大外在对象时,仍然毫不含糊。
现在被名为《语丛一》的诸简中,有十几片论道的短语,它们这样说∶
有天有命,有物有名
有命有序有名,而后有鲧
有地有形有□,而后有厚
有生有智而后好恶生
有物有鲧而后谚生
有天有命,有地有形,有物有容,有家有名
有美有善,有仁有智,有义有礼,有圣有善
读着这些哲理诗,首先会感到奇怪的是,它在谈天说地时,居然没有来一句“有阴有阳”这样顺理成章的话,当然也就没有由之推演开去,构造出一幅宇宙生成图和人间浮世绘来,像人们在《易传》之类著作中通常总能看到的那样。其中奥秘所在,就在于不同的路向。
在《易传》里,我们随时能够读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这类由天到人、以天准人的高论,它设想,人的善性,乃继阴阳之道而成;人间社会的尊卑贵贱,完全脱胎于天地效法于天地。这便是孔子以后儒家向外探寻的典型论断。
郭店楚简代表的是另一路向。它也谈天,甚至很有可能也是从天开始构筑自己体系的。但它着眼之点不是天道,而是天命;不是天以其外在于人的姿态为人立则,向人示范,而是天进入人心形成人性,直接给人以命令和命运。所以它一则说“有天有命,有地有形”,再则说“有天有命,有物有名”。在它看来,天之有命,正如地之有形、物之有名那样正常和简单,而且,仿佛是,天之主要的(唯一的?)属性、作用,就在于这个“有命”。命者命令,命令固化了,便是命运;听令受命的,当然是人, 只能是人。天命是人性得以形成的直接原因。
中国大学排名 这也就是楚简另一篇中所谓的“性自命出,命自天降”的意思。天降命,命出性;性又怎样? 性出情;情呢? 情动心。有了情之流露、心之活动,是为有生。所以在《语丛三》里,我们竟然三次读到“有性有生”的话。本来性就是生,生就是性,当时一般大概都是如此理解的;《孟子》中就有记载。但是对于一个向内索求人性之所以的学派来说,简单地在人性和人生之间划个等号,就远远不够了。正如我们在这批楚简所见,它已被展开为性与命、性与情、性与心这样三个方面的问题,并作了充分的论证。
( 二 )
有关性与命关系的最经典的论说,大概要数《中庸》开篇的那句话∶“天命之谓性”。楚简中,同样的思想也已有了,只是表述上还不洗练,一句话被说成了三句∶有天有命;性自命出,命自天降。
天到底是什么,命又是什么? 天是如何降命的,命又是如何出性的? 这样的致命的问题,是只有我们这些远离神权时代阴影的人,才能提得出来的风凉的问题。当时,它在人们心目中,是并不存在的,因为它不成其为问题。
虽说如此,我们还是能从楚简的相关话题中,寻出一些蛛丝马迹来。譬如《穷达以时》篇说∶
有天有人,天人有分。察天人之分,而知所行矣。有其人,无其世,虽贤弗行矣。苟有其世,何难之有哉?
……遇不遇,天也。。
这里这个“天人之分”,绝非荀子那个“天人之分”,这是需要首先辨明的;因为这个天,不是荀子那个“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自然之天,而是如文中所说的那样,是或有或无的“世”,不可强求的“遇”,穷达以之的“时”。
世、遇、时是什么? 它不是穹庐的苍苍,也不是人格的天王,或者义理的原则、无为的天成;而是运气,是人们所无从预知也不能控制而不得不受其支配的超人力量,是或忽然来去或周期出没的机会,是得之则兴失之则衰却无可挥招的条件,是人们战战兢兢俯仰其中赖以生息的环境;因而当时被尊之曰天,一种特定意义的天。这种意义的天,用我们现在的概念来说,其实就是社会环境、社会条件、社会机遇,或者简称之曰社会力。这个社会力,有时会比自然力厉害多多,也诡诈多多。从人这方面看来,它是藏身冥冥之中、对之莫可奈何、多半只得臣服之的绝对命令,所以也叫做天命。所谓“命自天降”,所谓 “有天有命”,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