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土佛教与王维诗风(3)
2014-12-19 02:13
导读:王维与神会禅师的结识交游是其创作生涯的重要转捩点,这催动了王维晚期诗风的形成。他受神会请托为六祖慧能作碑铭,其中说到“弟子曰神会,遇师于
王维与神会禅师的结识交游是其创作生涯的重要转捩点,这催动了王维晚期诗风的形成。他受神会请托为六祖慧能作碑铭,其中说到“弟子曰神会,遇师于晚景,闻道于中年”(《能禅师碑》)。六祖圆寂后,神会不惜身命,躬行高蹈,于开元二十年在滑台大云寺设无遮大会,建立南宗宗旨。后世学者认为,神会才是中国佛教的真正建立者,甚至连中国佛教的经典《坛经》也是神会所作。“在中国佛教史上,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博大功勋,永久的影响”〔10〕。慧能,神会教义的主要之点即顿悟,“顿”、“渐”之争是中国佛教生死攸关的大关目,顿悟之说确立,则一切仪式,念经念佛,经典戒律都可视为可废之物,“一念相应,便成正觉”(《神会语录》卷一),由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才成为可能,容或使用了“文字”,那也是诗的别称而已,“不死句下”,“活泼泼地”把握生命、生意方是正觉、正道。可以说王维晚岁的诗作均达到了如此胜境,试看《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虽是有动有声,然绝非噪闹,恰是一种空、静之境,在“动”与“静”捕捉、把握中传送着生命的律动。“人闲”、“夜静”、“花落”、“山空”,是心境亦是处境,在空旷宁静之中,明月乍出,有光而无声,却“惊”动了山鸟,虽着一“惊”字,依然是静的延伸。这是宇宙精灵恒在状态的通然了悟,明月千古复万古,山鸟“时鸣春涧中”,亘古与时下打成一片,高妙的衔接组合,令人深深地感觉到“见心”、“见性”、“吾梵一如”的妙谛,作者将如此玄冥的禅意化入诗作,不露半点痕迹。怎不让人诺诺连声!
“无住”和“无念”是南宗禅又一大宗旨,所谓“无住”,即对于空相声色无所住心;“无念”即“不作意”,“所作意住心,取空取静,乃至起心求证菩提涅pán@③,并属虚妄。但莫作意,心自无物,即无物心,自性空寂……故《般若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应无所住,本寂之体,而生其心,本寂之用。但莫作意,自当悟入”(《神会语录》卷一)。王维对南宗禅此项精义的把握亦颇精微,例如《山居秋瞑》:“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山是“空”的,雨是“新”的,既“静”且“净”,山居秋日的黄昏空寂清湛,一场新雨的涤洒,松间、石上、月明、泉清,静静地“照”着,潺潺地“流”着,一幅西方琉璃世界的图画。颈联对动静儿的描写,从容不迫,富有节奏,幽静的世界间或一点枝叶的xī@④sū@⑤,目光到处,原来是洗衣浣纱的少女归来了;水边荷动了,因为沿水而下的渔舟推动了波澜,“一点才动万波随”,禅意十足,生机盎然。尾联的出句“随意春芳歇”,正是“无念”、“无作意”、于此无所住心的生动写照。文人悲秋而王维独不作秋悲,是深得南宗禅“自性”真髓的缘故。既已“晚来秋”,则任凭“春芳歇”,调谢也是一种生命现象,生命的一个过程。《辛夷坞》对南宗禅上述思想的沉潜、传达、似更通脱:“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著满树头的辛夷花,在山间热烈地开放了,又纷纷地坠落了,是在阒无人迹的涧崖山谷,无须为其绽放而称赏,也不用因其陨落而悼惜。王维在《山中示弟》中说:“缘合妄相有,性空无所亲”。色相是空的,就应“以无念为宗”,所谓“无所亲”,即不去亲近什么,实亦无须执着什么,就是所谓“以无住为本”,需要证得自性、正觉,诚如神会所云:“决心证者,临三军际,白刃相向下,风刀解身,目见无念,坚如金刚,毫微不动。纵见恒沙佛来,亦无一念喜心,纵见恒沙众生一时俱灭,亦不起一念悲心,此是大丈夫,得空平等心”(《神会语录》卷一)。苏轼《百步洪》诗云:“但应此心无所住,造物虽驶如吾何”,苏诗诉诸议论,王维坦呈形象,然而,均可作为“无念”、“无住”的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