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所理解的“道”(3)
2015-06-26 01:02
导读:作为一位有过千辛万苦的思想探求历程的思想家,海德格尔深知这种“畏(缩)”的某种合理性,离开框架而没有真切的缘发机制就意味着对一切思想成果
作为一位有过千辛万苦的思想探求历程的思想家,海德格尔深知这种“畏(缩)”的某种合理性,离开框架而没有真切的缘发机制就意味着对一切思想成果的放弃,或新的形而上学构架的出现。他提出的这个“自身的缘构发生”就旨在做这最重要又最危险的“画龙点晴”的工作,让思想在终极的尖端、在令康德、胡塞尔、亚里士多德也把持不住的打滑处维持住一个纯发生的平衡。因此,二元框架的效力被消解,范畴“间隔”被转化为引发“争斗”的几微“间隙”。这里没有二值构架的简单抛弃,就像神秘主义者所希望的,而是它的转化、间隙化和势态化。
说这“自身的缘构发生”就像古希腊的逻各斯和中国的道一样“难于翻译”,也是极有深意的。首先,它表明了在海德格尔的心目中,这三者的含义都超出了本质上是分叉的概念名相所能传达者,所以无法被某个现成的词翻译,比如上面提到的被人用来翻译“道”的那些词。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与语言无关;恰恰相反,这些词义非在纯显现的或“让其显现”的语言经验中被当场引发出来并保持在这语境之中。就在上面这段引文中,可以看出,海德格尔动用了德文的和他自创的一切纯势态的语言手段,去粘黏、影射、牵引、开启和维持住“Er-eignis”这个词的纯缘构的含义,而绝不让它被现成化为任何一种现成观念。这是语言本身、思想本身在终极处吐出的气势磅礴的火花和剑芒,根本无法一一对应地翻译,但可凭语境本身的意义态势而相互领会。这也就意味着,“缘构发生”只能被理解为本身充满意义势态的境域。“这个自身的缘构发生是这样一个自身摆动着的域,通过它,人和存在在其本性中达到对方,并通过脱开形而上学加给它们的那些特性而赢得它们的缘构发生的本性。”[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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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以前对老庄之道以及其他天道思想的分析可以看出,海德格尔用“(自身的)缘构发生”来比拟中国道是很有见地的。这天道不是任何意义上的“可道”对象,包括形而上学框架赋予的对象,却能以各种(儒、道、兵、法、禅)方式被引发、被充满势态地维持在了真切的终极领会处。这是一切观念达不到的、或“过”或“不及”的至诚时中之处和任势乘化之处。《老子》四十章讲:“反者,道之动;”是因为这道在根本处是不平静的,它那里没有可供概念把捉者,只有在相反相成的“惚恍”和“混成”中构成的象、物、精、信。所以,老庄和其他天道思想家的言论中到处是“反”语和构境之语。思想的湍急之处,语言的天机必张,在回旋投射中彰显出那“不可被说”者和“难于翻译”者。
3、道与语言
以上的讨论已表明,终极实在不是缘境之外的实体或意义单位,而就在境域中构成自身。所以,表象的、概念的、传送式的语言手段永远对付不了这样的非现成终极,因为它实在是贴近惚恍得如鬼影附形、与语言本身难分彼此。这种实在的含义只能在语言本身的运作中纯境域地显现出来、道将出来。因此,很明白这层道理的海德格尔在讨论了道路之道的非现成性和构成域性之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很可能,在‘道路’、即‘道’这个词中隐藏着思想着的说(Sagen)的全部秘密之所在。”[7]对比了“自身的缘构发生”、“希腊的逻各斯”和“中国道”之后,他这样写道:“将此缘构发生思索为自身的缘发生(Er-eignis)意味着对于这个自身摆动的境域的结构(Bau)进行建构(bauen)。思想从语言得到去建构这种自身悬荡着的结构的工具,因为语言乃是最精巧的、也最易受感染的摆动。它将一切保持在这个自身缘构发生的悬荡着的结构之中。就我们的本性是在这个悬荡着的结构中所造成的而言,我们就居住在此自身缘构发生之中。”[8]如果没有上一节的讨论,海德格尔的这种“道言观”很可能会令一些人感到牵强。我们也知道,海德格尔在与萧师毅的合作中曾一再追问“道”在中文中的各种意思。所以,他应该知道“道”这个字所具有的“言说”之义,尽管萧师毅很可能不会向海德格尔建议这个意义与老子的“道”有何重要关系。然而,就凭上面已讲过的学理本身的内在要求,海德格尔就可以达到“‘道’这个词中隐藏着思想着的说的全部秘密之所在”的结论。它比任何考据都更重要。海德格尔之所以讲到“老子的诗化思想”,不只是由于他知道《道德经》由韵文写成,更因为他认为老子关于道的思想本身就是诗性的,或由语言本身的构成势态“道”出的,而非是作为命题对象被表达出的。此外,揭示出“道”本身的“道言”维度对于复活道的原义是非常关键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