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典范转移的角度看当代中国哲学思想之变局(4)
2015-12-19 01:00
导读:十分有趣的是,二十世纪已近尾声,儒家传统不只不像有些学者所预料的,成为博物馆的古董,恰正相反,它还是一个极有活力的思潮,堪称异数﹗而令人
十分有趣的是,二十世纪已近尾声,儒家传统不只不像有些学者所预料的,成为博物馆的古董,恰正相反,它还是一个极有活力的思潮,堪称异数﹗而令人感到惊诧的是,标明现代的固然不必那么现代,标明传统的也不必那么传统。像当代新儒家虽然标明回归传统,却决非抱残守缺之辈。他们所向往的是,建筑在传统的基础上,通过对传统的重新阐释与改造,吸纳西方现代的成就,重新恢复传统的活力以振兴中华,并贡献于世界。当西化派的言论席卷神州大陆之际,梁漱溟第一个挺身而出,发表了不同的意见:虽然他的终极向往是在佛家,但是在策略上为了生存,中国首先必须吸纳以前进为导向的西方的成就,回归兼顾前进与后退双向的中国文化,最后才皈依以后退为导向的佛家的涅盘境界。熊十力则吸纳了印度哲学,特别是佛家的睿识,归宗大易,造《新唯识论》,成为狭义当代新儒家的始祖。然而大陆迅速变色,一九四九年建立了以马列为主导的人民共和国,扼杀了这一思潮在大陆进一步发展的契机,熊的弟子唐君毅、牟宗三、徐复观,以及史学家钱穆、政治家张君劢均坚决反共,认为共产党之彻底破坏摧毁传统是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现实上既无能为力,只有抱着孤臣孽子的心情流隅港台海外,专心致力于学术文化的工作。这一条线索力抗时潮,真可谓不绝如缕,那知现在却成为大陆与海外共同承认的显学,确实是不可思议﹗如今第二代的新儒家也已凋谢,应该是一个适当的重新加以检讨的时刻了。
我们暂时把注意力集中在哲学的范围以内。唐牟虽都没有出国
留学,但对西方哲学有深入的理解与研究。唐撰写《哲学概论》,对于流行的西方哲学潮流几乎无书不窥,最后归宗于黑格尔的绝对唯心论,致力于作中西哲学融通的工作。牟则精研逻辑,承继康德的批判哲学,反显出中土三教肯定了他所谓的「智的直觉」的体认。他们要维护以传统的心性之学为核心的「道统」,但却要以「曲通」的方式进一步开拓「学统」与「政统」以吸纳西方科学与民主的成就。17由今日的观点看来,他们的视域不免反显出时代的特质与限制,不妨在此略加讨论以指点其间所牵涉的理论效果。
(科教论文网 lw.NsEac.com编辑整理)
当代新儒家认为,儒家传统的典范:「天道性命相贯通」有其万古常新的意义,并不因为到了现代而失去其意义。生生不已的天道内在于人而成为超越心性的根源,这不是可以由逻辑推论或者经验推摡所可以凑泊的;那需要内在的体认与恭行实践才可以实现在个体生命之中,再通过推己及人的步骤将理想实现在群体生活之内。但中国传统向来不重视抽象的思辨,当代新儒家却通过对于康德、黑格尔的吸纳而扩大了自己的视域,并且清楚地体现到自己传统的限制。传统内圣外王直贯的方式并不能实现仁政的理想,反而产生了专制的暴政;而传统缺少抽象的架构思维使得科学的发展也受到严重的局限。故当代新儒家并未排拒五四以来所倡导的民主科学的理想,但在人生意义的追求方面则仍然坚持传统的睿识,而强调人人与生俱来超越心性根源。通过生命的自我扩大的历程,这样至少可以在理论上找到道学政三统的有机综合的线索。而不只是在实用的层次上杂揉中西,停留在呼喊「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口号的肤浅的了解的层次之上。
第二代的新儒家的构想是有充分理由的,他们对于传统睿识的再阐释以及活力的恢复作出了一定的贡献,然而他们所作出的综合却因西方本身的向前推移而渐渐丧失了时效。正在我们努力向西方取经之际,西方本身却经历了两次大战,美国更经历了韩战越战,不免丧失了昔日的自信,而落入了自我怀疑的深渊。不只黑格尔的绝对唯心一元论早已被扬弃,乃至康德所继承的启蒙理性,在现代走向后现代之际,也受到了严厉的批判。现代人憬悟到无足够分辨、反省与批判的理性恰正代表了一种霸权,各种恶行假借了它的名义以行。现在的知识界流行相对、多元的倾向,解构论(Deconstruction)与多文化主义(Multi-culturalism)变成了时式,却又助长了一种分崩离析的倾向。它的过分强调将不利于未来人类生存在日益变得狭小的地球村彼此和平相处的机会,这就是我们在当前必须面对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