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与宿命:作为哲学隐喻的小说(2)
2017-08-11 06:20
导读:总的来说,抗凝一段又一段从容的述说,要做的是揭示 “彻头彻尾的外乡人结构上的悲剧”。(《最后的天堂》)但这基本上不是那种可以哭出声来的东
总的来说,抗凝一段又一段从容的述说,要做的是揭示 “彻头彻尾的外乡人结构上的悲剧”。(《最后的天堂》)但这基本上不是那种可以哭出声来的东西,而是在岁月的回味中“原来如此”的惊心发现和“不过如此”的徒劳无奈。
抗凝提示了:那些人生中至关重要的决定,常常是在我们没有充足理由的情况下作出的。中篇小说《天黑之前回家》[3]一开头,引入的是一个在日本侵华战火中仓惶逃难的家族故事,在一场“我们要到那里去”的混乱争执中,仅凭无知无识的“外婆”一个偶然的决断改变了行进的路线,就是一番完全不同的命运,如同树枝在某个节点分出新的枝桠就无法再重合为一。抗凝在据此展开的整个故事中揭示:人心与人生的聚散离合可以基于情欲,可以基于利益,还可以基于偶然的直觉,就是不基于可靠的设计。因为任何设计都有错失,人想谱写的任何生活之歌都会在命运的演绎中离弦走板。“过把瘾”的一次出洋闯荡不过延伸了家族茫无所终的“走难”里程,望穿秋水的夫妻团聚最终以分道扬镳收场,精心策划的创业可以一无所获,严密推导的法案判词建基于全盘荒谬……这些人们非常熟悉的“留学生”情节因被编织在所有“地球人”的混乱版图之内而获得了普遍的领悟.从历史上以色列人神圣而无谓的战争,到中国大陆的斯文扫地鸡犬升天,历史行动中的每个人开始时都以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人通常要把程式全部走完才会死心”(《天黑之前回家》),才知道命运的无常。
无法预知的宿命,这是抗凝小说醉心的主题。由此她深刻质疑了人类行为结局的可知性和可控性。她似乎把一个源自索福克勒斯的亘古命题,转用于包括“留学生”在内的当代中国移民在这个可疑的世界上的历史性迷失,从而使之获得了某种超越性的启示意义。这意义直指人作为文化造物在身份上的流变、分裂与混杂无解。
(转载自中国科教评价网www.nseac.com ) 八、九十年代出国潮中的中国人争取在西方社会定居的斗争,历经数年曲折,在九十年代中后期相继获得成功。区别于针对此题材许多“苦尽甘来”的喜剧调子,抗凝故事的发人深省之处在于,它拒绝把留学生在世俗的法律意义上获得“居民身份”看作这种荒诞宿命的边界:
就这么一块可怜的陆地,人类在上面声势浩大、前赴后继来回搬了几千年。
……(1993年11月1日,澳大利亚政府公布准许中国人居留的决定)那一夜有雾,雾色苍凉。雾气把夜团团围住,使夜更加凝重,安祥,有人悄悄唱起了国际歌,随后又有人压住嗓门唱起《九一八》。歌声四起之际,人们一下子都悲壮起来。琴唱得比谁都动情,低沉的女中音铅一样沉沉压下来,在唱到‘在那个悲惨的时候,我离开我的家乡,流浪……’时,琴突然捂住脸,泪从她那纤细美丽的手指缝中流下来。
那天夜里,大屋的情绪在琴用手捂住脸之后,便一发而不可收拾。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哭泣,思绪如潮,悲歌如潮。绿卡作为敲门砖的使命至此全部结束。人们再一次被偶然所操纵,迎来了生命历程中真正的漂泊。(《最后的天堂》
二
有关这方面描写的最为奇异之处,还是让我们回到《天黑之前回家》这个中篇吧。
抗凝在讲述“我”这个留学生在中国的家庭故事时,给“我”的母亲安排了一份异乎寻常的职业:一个大陆的法医。“母亲”每天都尽责地在解剖室检验每一具尸体的特征,作出身份认定,考证有关它们死亡的错综复杂的原因和过程并编成与“事实”一一对应的档案。“母亲”醉心于这种研究,并且成果累累。如斯过了大半生之后,“母亲”在一次解剖中,无意把两具同性别,同年龄尸体上的标签张冠李戴。母亲的错误“使两具千辛万苦之后才被验明正身的尸体再次失去身份。”这个错误忽然使母亲感到这“如同把猴子的标签贴在马身上一样有趣”,“母亲”由此发现:
(转载自http://www.NSEAC.com中国科教评价网) 一个虚假的过去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代替一个真实的过去,一具毫无生命的尸体,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既然死亡的事实不重要,结论会有多少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