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兹利、海派颓废文学与1930年代的商品文化(7)
2014-08-24 01:39
导读:因此,审美与资本的这一二律背反在海派颓废文学中以对立始,以统一终。或者说,在海派颓废作家的意识的层面、理性的层面、艺术的层面,审美与资本
因此,审美与资本的这一二律背反在海派颓废文学中以对立始,以统一终。或者说,在海派颓废作家的意识的层面、理性的层面、艺术的层面,审美与资本是势不两立的矛盾体;而在无意识层面、非理性层面、社会生活层面,两者则毫无疑问地结合起来。应该说,审美及其对象并非是实在的本体,审美反映了某种社会关系,是某种社会结构的象征性表述。就象疾病有某些特定的症状,而这些症候无论有多么复杂奇特,远离疾病的部位,它仍然与疾病相联系。而比尔兹利及其作品所代表的颓废精神,则是这一矛盾统一体的典型表现。 实际上,的文学史家对于海派颓废作家的评价本身也突出反映了这一矛盾现象。当代批评家一般是一方面赞扬海派颓废文学在形式上的创新,题材上的突破,以及在艺术感觉和审美方面的开拓;一方面对于海派颓废文学所描写的人的物化、自我的机械化、审美的商品化等"负面"因素深表遗憾。其实,对于海派颓废作家这种既批判又赞扬的矛盾态度,在1930年代已经有突出的表现。鲁迅对待比尔兹利的态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一方面鲁迅对比尔兹利的艺术才华推崇备至,认为比尔兹利"生命虽然如此短促,却没有一个艺术家,作黑白画的艺术家,获得比他更为普遍的名誉,也没有一个艺术家艺术如他这样的广阔。" 他又说,"视为一个纯然的装饰艺术家,比亚兹莱是无匹的。" 鲁迅曾经"买了一本 Art of A. Beardsley 来,化钱一元七。"并说,"’琵亚词侣’的画,我是爱看的"。 鲁迅后来亲自编选《比亚兹莱画选》(1929),由朝花社编印,收比尔兹利作品12幅。 但是另一方面,鲁迅对于比尔兹利及其颓废精神又是持批评态度的。他认为比尔兹利如同"恶魔诗人"波德莱尔一样,只能"描写地狱,没有指出一点现代的天堂底反映。这是因为他爱美而美的堕落才困制他;这是因为他如此极端地自觉美德而败德才有取得之理由。有时他的作品达到纯粹的美,但这是恶魔的美,而常有罪恶底自觉,罪恶首受美而变形又复被美所暴露。" 由此可见,鲁迅在赞赏比尔兹利作品中"纯粹的美"的同时,也深切意识到它的"恶魔"性质以及"罪恶底自觉"。颓废派的"美"所"暴露"的是"地狱"而非"天堂"。
本文来自中国科教评价网 鲁迅对于颓废派的不满与否定还反映在他对"比亚斯莱"叶灵凤的严厉批评上。鲁迅称叶灵凤为"新的流氓画家":"叶先生的画是从英国的毕亚兹莱(Aubrey Beardsley)剥来的,"是一种"新斜眼画",即色情画("斜视的眼睛-Erotic[色情的]眼睛")。 鲁迅的语气十分刻薄,以致于后来有人觉得对于叶灵凤有点不够公平,因为鲁迅自己编选和介绍比尔兹利的画,却批判叶灵凤对比尔兹利的模仿。因此鲁迅对于比尔兹利、颓废派以致于某些派的态度是"自相矛盾"的。 当然,鲁迅的矛盾性、多面性或思想的演变是无可否认的,但是我们首先应该看到的是比尔兹利及其颓废主义本身的矛盾性,即鲁迅所指出的"恶魔的美"、"爱美而美的堕落"、"极端地自觉美德而败德",以及"罪恶首受美而变形又复被美所暴露"这样一些重要特点。这些特点,包括中国现代颓废文学的两面性,在鲁迅看来,是与道德的矛盾;但在我们看来,是艺术形式本身的独立性与性的矛盾;是审美既超越世俗功利又深深植根于资本的发展这一二律背反的曲折反映。
那么最后让我们回到前面提出的那个:比尔兹利及其作品对于这些海派颓废作家意味着什么?在了解了文本无意识之后再来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加上另一个问题才能够得到圆满的答案:比尔兹利及其作品对于我们后来的批评者还意味着什么?对于海派颓废作家郁达夫、叶灵凤、章克标、邵洵美等人,比尔兹利显然是艺术的象征。比尔兹利及其作品所代表的是艺术创造和审美感觉所能达到的极致:优美的曲线、典雅的人物造型、或浓或淡的悲伤情调、以及具有东洋色彩的异国风味。他是人的精神自由和艺术独立性的最高体现,是海派颓废作家心目中的偶像。然而对于我们,处于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今天,则可以看出比尔兹利在中国现代文学中的另一层含义。从某种意义上说,比尔兹利不过是一种严重疾病的症状。这种不治之症已经侵入第三世界的上海,并完全浸透了审美的领域,进而占据了人的无意识。而马克思早已预言了这一疾病的特点,即资本把一切精神价值变为商品以及本身无限扩张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