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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曾与木兰舟,直到天南潮水头。隔岭篇章来华岳,出关书信过泷流。峰悬驿路残云断,海浸城根老树秋。一夕瘴烟风卷尽,月明初上浪西楼。(《寄韩潮州愈》)
感情深沉,将沉痛抑郁的心情融于奇险衰残浓厚苍劲的意象组合当中,这种以特殊意象传递情感的方式,是诗人之间的心语,以韩退之之心有灵犀,自可不待言而自明。韩愈对贾岛的扬谕也是热情的,《唐诗纪事》卷四十载:
岛为僧时,洛阳令不许僧午后出寺,岛有诗云:“不如牛与羊,犹得日暮归。”韩愈惜其才,俾反俗应举,贻其诗云:“孟郊死葬北邙山,日月星辰顿觉闲。天恐文章中断绝,再生贾岛在人间。”由是振名。
退之俨然视贾岛为自己与孟郊所开创事业的接班人。酷暑的另一面是严寒,天道如是,积郁于胸中的烈火若长时间得不到平息,任何人都会被灼伤,韩愈与贾岛在炽热的追求之后,面临的必然是这种对郁结不平情绪的疏解,在这一方面,韩愈与贾岛各不相同。二人排解忧愁的方式不同,贾岛以禅,韩愈以戏谑④,由此也形成了二人诗歌境界的差异:贾岛诗境清冷,色调暗淡,静寂深幽,栖息其中自然是冷却白日里躁动不安心灵的最佳途径;而韩之戏谑,则带有自我解嘲的意味,将不平与激愤变形丑化,以丑为美,居高临下,一切便可在一笑间不经意地得到解脱。
二
孟郊长贾岛二十八岁,贾当属晚辈,贾初出茅庐时韩孟早已享誉诗坛。孟贾之交,起于元和六年终于元和九年孟郊谢世,期间贾多在长安,而孟居洛阳⑤,目见的机会并不多。二人相交时间虽短,但在与贾岛相交往的诗人当中,孟郊对贾岛的影响却是刻骨铭心的。贾岛初次拜谒孟郊时写道:
月中有孤芳,天下聆薰风。江南有高唱,海北初来通。容飘清冷余,自蕴襟抱中。止息乃流溢,推寻却冥蒙。我如雪山子,渴彼偈句空。必竟获所实,尔焉遂深衷。录之孤灯前,犹恨百首终。一吟动狂机,万疾辞顽躬。生平面未交,永夕梦辄同。叙诘谁君师,讵言无吾宗。余求履其迹,君曰可但攻。啜波肠易饱,揖险神难从。前岁曾入洛,差池阻从龙。萍家复从赵,云思长萦嵩。海?每可诣,长途追再穷。愿倾肺肠事,尽入焦梧桐。(《投孟郊》)诗中贾岛表明了对孟郊的景仰之情和愿意以孟郊为楷模的心声,贾岛为孟郊的才华所折服,“不惊猛虎啸,难辱君子词。欲酬空觉老,无以堪远持。”(《寄孟协律》)“诗骨耸东野,诗涛涌退之”(孟郊《戏赠无本》)孟郊对贾岛的才华也赞誉有加。
郊岛并称,自唐便开始,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东坡以“元轻白俗,郊寒岛瘦”概言元白郊岛,可谓具眼。欧阳公曰:“孟郊贾岛皆以诗穷至死,而平尘尤喜为穷苦之言。”(《六一诗话》)“张文潜云:唐之晚年,诗人类多穷士,如孟东野、贾浪仙之徒,皆以刻琢穷苦之言为工。”(《苕溪渔隐丛话》卷十九)相近的精神气质和理想追求又导致了诗歌总体风格和创作态度的接近,历代诗论家论诗时常郊岛并举:
尝谓古人之诗,各得其一偏,又多其性之似者。若陶渊明、谢灵运、韦苏州、王维、柳子厚、白居易得其冲澹,江淹、鲍明远、李白、李贺得其峭俊,孟东野、贾浪仙又得其幽忧不平之气。(赵秉文《闲闲老人滏水文集》卷十三)
自汉魏以降,言诗者莫盛于唐。方其盛时,李杜擅其宗,其他则韦柳之冲和,元白之平易,温李之新,郊岛之苦,亦各能自鸣其家,卓然一代文人之制作矣。(苏天爵《滋溪文稿?西林先生诗集序》)
下暨元和之际,则有柳愚溪之超然复古,韩昌黎之博大其辞,孟郊、贾岛之饥寒,此晚唐之变也。(高?《唐诗品汇?总叙》)
对诗歌的热爱和藉诗歌以图仕进的需求使二人共同表现为在诗歌创作上的苦吟作风。“夜学晓不休,苦吟神鬼愁。如何不自闲,心与身为仇。”(《夜感自遣》)这是孟东野的苦吟。“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这是贾浪仙的苦吟。《贞一斋诗说?诗谈杂录》:“孟东野、贾浪仙卓荦偏才,俱以苦心孤诣得之。”无论是穷苦之言的诗歌内容、僻涩寒瘦的诗歌风格还是苦心孤诣的创作态度,所有这一切最根本的出发点均在于二人的寒士身份,元好问《放言》曰:“长沙一湘累,郊岛两诗囚”。唐代有些官僚士大夫也在诗歌中标榜苦吟,但那大多不过是附庸风雅之需,并经不起多少实际意义上的推敲,正如无边风月属闲人一样,真正的苦吟则属于那一群愁眉不展的寒士阶层。孟郊同时也是一个激愤之士,爱发牢骚是他的特点,所以宋代的许多达官老爷们都不喜欢他的诗,说它不合风雅。孟郊感慨道:“食荠肠亦苦,强歌声无欢。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赠别崔纯亮》)“尽说青云路,有足皆可至。我马亦四蹄,出门似无地。玉京十二楼,峨峨倚青翠。下有千朱门,何门荐孤士?”(《长安旅情》)欧阳修讥讽道:“下看区区郊与岛,萤飞露湿吟秋草”(《太白戏圣俞》)苏轼办对二人不以为然:“要当斗僧清,未足当韩豪。何苦将两耳,听此寒虫号。”其实贾岛又何尝不是这样,“露华凝在腹,尘点误侵睛。黄雀并鸢鸟,俱怀害尔情。”(《病蝉》)“下第能无恧,高科恐有神”(《送令狐相公》),友人沈亚之下第后贾岛出于激愤直斥礼部的不公,“毁出疾夫口,腾入礼部闱。下第子不耻,遗才人耻之。”(《送沈秀才下第东归》)在这些刻露的话语之后是一腔郁闷难伸的愤慨,这种情绪是中晚唐天空中浓厚不散的阴云,而类似孟郊、贾岛的忍无可忍的控诉则是划破阴云的闪电,给众多沉闷的心灵以酣畅的感受。这些不温柔敦厚的作品才是人性深处真性情的展示,这种发自肺腑的长啸在人格尚独立、精神尚自由的时代还会有它的朋偶,晚唐众多同病相连的诗人就是他们的欢呼者⑥。思想上的接近必然导致诗歌上的追慕,贾岛的五古即是步随韩孟与之一脉相承的。韩愈所言的:“蛟龙弄角牙,造次欲手揽。众鬼囚大幽,下觑袭玄。天阳熙四海,注视首不镇。鲸鹏相摩,两举快一。大岂能必然,固已谢黯。狂诃肆滂葩,低昂见舒惨。奸穷怪变得,往往造平淡。风蝉碎锦缬,绿池披菌萏。芝英擢荒蓁,孤翮起连。”(《送无本师归范阳》)这些境界是退之读贾岛诗作后产生的印象,后人常以为是夫子自道,这当然是属于猜测的范畴。贾岛早期五古作品刻意模仿韩孟,虽日后转攻五律,但并不能因此而抹煞其五古方面的成就。贾岛确实有很多作品具备韩孟的风格,如《寄远》一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