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产阶级与民主制度(4)
2016-03-17 01:02
导读:思想家的警告是有理由的,但是这些警告仅仅是警告,因为新中产阶级虽然具有官僚化、组织化的特征,但它依然是现代法治民主的忠实基础,因为它远没
思想家的警告是有理由的,但是这些警告仅仅是警告,因为新中产阶级虽然具有官僚化、组织化的特征,但它依然是现代法治民主的忠实基础,因为它远没有放弃法治理性的政治,他们依然坚定地信奉法治民主。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新中产阶级具有如下几个方面的特征:
首先,新中产阶级成员接受大学教育的人越来越多。虽然现代教育日益技术化和职业化了,但人文科学、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也没有受到忽视。它们顽强地植根于大学课程之中,其结果就是创造了更富有思想、更富有理性的个人。新中产阶级所具有的教养足以使其具有履行公民权利和参加民主活动所需要的能力。教育良好的中产阶级无论是商业的还是组织的,均可以使自己适应政治参与,并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被政治领导所愚弄。对教育良好的中产阶级来说,政治领袖不是上帝也不是英雄,而只是政治上的同事。所以,他们接受这样的观念,应该评估政治领袖的业绩,应该钳制政治领导人潜在的贪欲和权力。教育良好的新中产阶级从不神化政治领袖,认为自己完全有能力、也完全有理由参与政治领袖的选举过程。富有教养的新中产阶级认可专家们的知识,但他们并不放弃自己作为公民的决策义务。教育良好的新中产阶级清楚地知道即使是最优秀的专家也可能经常犯错误,在专家之间也经常会有分歧。所以,韦伯和米尔斯对为官僚组织所组织起来的专家来控制国家的恐惧是不必要的。在大众传播媒介尤其是电视遍天下的时代,新中产阶级所看到的专家决策失误的情况太多了。这加强了他们参与决策的欲望,也为此提供了合法性,尽管这只是选举的和政党的参与。新中产阶级寻求选举参与和法律保护,其原因就是他们不信任为官僚国家所组织起来的专家,寻求参与政府的决策过程。他们对政治参与的必要性有着清醒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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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中产阶级牢固地确立了世俗的、科学的、理性的世界观。当他们仰望天空时,他们看到飞行员和宇航员,他们幻想星际旅游和星球大战,他们看到了有着黑洞和超新星的无限宇宙。他们不会看到天堂和一大群的天使。这一新的宇宙观确实导致了伦理和道德的危机,其原因只是因为科学不能够告诉我们何对何错,但这种世界观也确实创造了理性的大众,他们相信自己能够承担民主的责任,并有能力积极参加法治民主所需要的公共活动。
第三,现代富有理性的中产阶级,尽管被吸入进这个或者那个巨型官僚机构,但并不把官僚机构看成是神圣的。如果说,古代中国或者古埃及的农民把帝国的庞大官僚机器看成是神圣的,向它跪拜,向它鞠躬,向它行礼,现代中产阶级公民绝不会把官僚组织视为神圣之物。他们忠诚地为其组织服务,有时候还废寝忘食,但他们对组织并不愚忠,为了寻求自己的发展,他们会变革组织。
第四,韦伯和米尔斯相信新中产阶级将会变得很驯顺,并被锁进巨型官僚组织的身分等级结构,韦伯和米尔斯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幸运的是他们的担心并未成为事实。因为韦伯和米尔斯没有看到,在巨型组织中工作的新中产阶级,对官僚组织的非理性、无效率和权威主义倾向更了解。在官僚组织中工作的新中产阶级痛苦地意识到规则和条例的僵硬性,深深地了解官僚组织规则的非人格特性,也了解由此产生的异化。他们明白,文字上的规则在实施过程中如何创造了繁文缛节,从而成为组织营运的障碍,这些障碍如何遏制了创造力和非正式领导的输入。新中产阶级了解并拒绝这些权威主义的、无效率的、非人化的程序。他们补充了巨型官僚机构的人员,但拒绝了他们赖以为生的结构。在现代国家里,除了日本以外,很少有人一生忠于某一公司、政府机构、医院或者大学组织等官僚机构。中产阶级把巨型官僚组织看作是无效的、反人性的和专横的,只是利用而不是崇拜官僚组织,通过法治民主来制约官僚制度,这本身就是民主发展的重要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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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现代新中产阶级因职业关系生活于大规模组织中,但他们也发展了与官僚组织世界完全隔离的私人存在。韦伯、米尔斯、拉什、阿伦特以及其他人均警告说,这一私人化的领域会变成出世的纵欲者的领域。根据这些思想家的看法,新中产阶级个人将会变成自恋者,变得自私、纵欲、自重,从而放弃公民的角色。拉什和阿伦特批评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美国青年不关心政治,缺乏博爱精神和人道关怀。这一批评是正确的。但是拉什和阿伦特看到了对六十年代激进主义的抗拒现象,尤其在七十年代以及八十年代早期的美国,中产阶级开始较为理性地寻求私人领域的发展。雅皮士、自我发展、减肥、马拉松长跑等,这些司空见惯的事就是自我发展的例子。人格上的至善是当代在私人生活领域相互疏远、互不关怀的中产阶级所想实现的最高境界。这些自我发展倾向是对嬉皮士和吸毒行为的背叛。在六十年代的美国,马丁·路德·金、罗伯特·肯尼迪以及肯特城、杰克逊城血案使得当时的人道主义者和激进主义者动摇了,使得他们退出公共领域,变得较为内向,只关心自己的私人生活,吸毒、纵欲,陷入了嬉皮士式的生活方式。雅皮士拒绝嬉皮士的堕落,可以说是再次走向公共参与的健康的第一步。迈入九十年代后,新中产阶级在私人生活领域仍然表现出有些自恋的倾向,但已经开始向人道的关怀迈进。他们关心挨饿的人们,当埃塞俄比亚发生饥荒时,新中产阶级伸出他们的援助之手捐款相助。摇滚乐队是自我纵欲者和自我中心主义的标志,但是他们组织
音乐会举行义演,为饥饿者、为患艾滋病者、为因破产失去土地的农民捐款。在私人领域走出自我封闭的世界,向需要援助者伸出援助之手的进程就是相互关怀的公共精神成长的过程。这正是自由的法治民主所必需的。所以,尽管从韦伯到拉什均正确地警告当代官僚世界中个人生活的自私和私人化本性,但是公民精神和人道主义的关怀并未死亡。后者继续为政治参与提供热情,使得法治民主政治继续以新中产阶级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