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读《中庸》(之二)网(2)
2013-07-22 01:14
导读:(同上)。通过文本的相互编织和水道的相互通达,我们尝试一种整体的读经方式。当这种整体读经方式关注于一个选定的具体文本的时候——在我们现在
(同上)。通过文本的相互编织和水道的相互通达,我们尝试一种整体的读经方式。当这种整体读经方式关注于一个选定的具体文本的时候——在我们现在的例子中乃是《中庸》——我们称之为“睨读”,因为我们对这个选定文本的阅读无不同时照看到其他总总与之脉络相通的水道和经纬交错的经典织体。结果,我们做出的经典阅读或经典解释非但不再是“解释”、“解读”,而是进一步的经典编织和经典书写。诚然,难以避免的责难将会是:何以对一句“简单的文本”作出如此复多的说明?但是,如果我们所面对的每一句经典并不是“简单的一句”,而是全部呢?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诗句出自《诗·小雅·小旻》之篇,本为“大夫刺幽王”之作(毛亨以为刺幽王,郑玄以为刺厉王),以言“不敬小人之危殆也”(《毛诗传》)。《论语·泰伯》记载曾子曾于病重之时引述此诗以训弟子:“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自孔安国始,历代注家多由此联系到《礼记·中庸》的戒慎恐惧:“言此诗者,喻己常戒慎,恐有所毁伤。”(何宴、邢昞:《论语注疏》)孔安国的这段注疏显然是从曾子《孝经》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经·开宗明义章第一》)这一句而来的。事实上,在《孝经·诸侯章第三》里曾再次引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句诗。可见,在“戒慎恐惧”和“孝”之间有着某种不可或缺的密切联系。
“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在引述这句小旻之诗的时候,曾子叫“小子”们揭开被衿,看看我的病重之躯的脚还在吗,看看我的手还在吗?我显然已经因为久病卧床而麻痹了手足:它们已经不仁了,也就是说我已经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所以需要你们来帮我看看,看看它们还在那里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全身以归,这是最起码的孝道。而我现在就要死了,我将要归还我曾经受之于父母的身体。“曾子曰: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礼记·祭义》:)如果不能全身以还,我将有何脸面去复命这遗体的债主?因此,后生小子!——你们的身体仍然年青,充满活力——你们帮我揭开病床的被衿看看,看我的身体是否还完整地存在,因为我的眼睛已经无法顾视,我的手足也已经不能感觉它们自身的存在。我只剩下一颗依然灵明仁通的心和它的言语。“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论语·泰伯》)“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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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最后的善言是在告诫什么?小子!你们的身体仍然青春,活力丰沛,然而正因此你们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健康身体存在的方式乃是对其自身的遗忘。这里于是就蕴含着一种“不知免(于毁伤)”的危险可能性:你可能挥霍你的身体,你过分估量了他的强力,或者根本未曾有过任何估量,因为你完全遗忘了它的存在,它的必死的脆弱的存在。于是,只有等到遭遇疾病的时候,你才遭遇那霍然惊现于眼前的身体:你瞪视着它,你说你怎么在?你怎么存在?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在床上躺着,盖着厚厚的被衿?而此时,一当你正眼瞪视它的存在,时刻感到它的存在,当他的存在站到你的面前而不是像“执柯以伐柯”那样“与你同在”或存在于你的睨视的似乎关照之下,那么,这时,你的健康身体的存在便难免于毁伤了。
因此,“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句来自曾子的最后的善言,这句小旻(旻者,悯也)之诗,也许是在告诫后生小子对其自身身体的睨视或似乎地看护?它是在说:人们总是要么完全遗忘身体的存在——身体因而表明其健康,“过分的”健康——,要么不得不在病痛的提醒中直面它的不容忽视的存在?而“孝”则意味着即使在健康的时候也要时时慎独,“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如……如……”,不是说真的像临深履薄那样随时面临着具体而明确的危险,而是要在无知无觉的健康身体中保有对于其全体的睨视在察。因为,健康身体的无知无觉并非冥顽不仁的无知无觉,而是恰恰相反,它的无知无觉正表明它是一个囫囵整体的仁觉感通(感痛)的可能性。
是的,“我的脚存在”,“我的手存在”。但如果它们真的作为脚和手而存在,而不是譬如说作为“假肢”而被安置在躯体之上,那么它们的存在说的无非是它们的“仁”——也就是说:它们是存在的,因为它们是可以无意地做出灵敏反应的,是可以动作的。而且这些反应和动作虽然多是无意而无心的,但却可以是精准和中的的。我通过它们的无意的反应和动作而无意地“知道”它们的存在。我在身体动作中睨觉它们的仁-在。“仁”是身体手足存在的方式。而非对象性的“在察”和“睨视”则是对这一仁-在的仁-觉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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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慎恐惧”与“孝”联系还必须联系到《论语·学而》所记载的曾子另一句论孝的话才能得到深远的理解:“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在《慎终追远与往来井井》一文的探讨中,我们曾经通过“疏浚陶涤”历代对于这句经典文本的注疏而强调指出:对“慎终”和“追远”这两个词的理解必须回到其本字,而不应该仅仅满足于把它们解释为“丧”、“祭”。如此,则“慎”与“远”之间的关系恰好可以为我们此处的问题提供经典编织的线索。
正如我们在前文对《中庸》的戒慎恐惧所作过的分析那样,在“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和“慎终追远”中,所有的战栗和恐惧都是在一种远-近睨视中从远方而来对于切身近处的共振调谐。这不是对于超越之神的往而不返的单向凝望,也不是对于卑琐物质的滞而不发的瞪视,而是近处向远方的起兴,远方向近处的感通。这种起兴-感通的远-近睨视要求行道之人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兢兢业业,即使并未临深履薄,也要深自戒慎。这种戒慎恐惧并不是集中精力、聚焦目光于某种可怕之物的恐惧,而是一种甚至可以说是心不在焉的牵挂,若无其事的“必有事焉”(《孟子·公孙丑上》)。正如孟子所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同上)是乃慎独之精义。由是观之,那种把“狠斗私字闪念间”、“灵魂深处闹革命”的现代意识形态斗争的根源归之于“慎独”之教的说法,本身即是缺乏教养的现代大众知识的一部分,根本不足为凭。因为在那种极端残酷无度的全部总动员的现代意识形态斗争中,任何中庸仁和的对于远方近处的睨视取则都已经丧失殆尽了。
与“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起共同归属于在远-近睨视中从远方而来对于切身近处之调谐共振的诗句,还有《礼记·大学》上曾经引述过的《诗·卫风·淇澳》里的句子:“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大学》的作者为之解释道:“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栗也;赫兮喧兮者,威仪也;有斐君子,终不可諠兮者,道盛德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内容来自www.nseac.com 在这里,恂栗恐惧——这不仅仅是敬畏的内心,而且是因敬畏而发见于外的严峻武毅之貌(参《礼记正义》、《四书章句集注》)——更直接地与“自修”联系在了一起;而且不独如此,在《大学》对这段诗的“-”阐释中,“恂栗恐惧”作为“为学次第”(朱熹《大学》序)中的一个环节,被放置在从自修到群学、从大学到政治的由微之显、广大悉备的文教系统中。在这个系统中,“正心”、“诚意”和“修身”作为个体睨视人-我的自我照看方式必须在一种“心广体胖”的放心中注意他人看我的眼光。“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此谓诚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