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中国心理文化与中国古典诗歌(1)(2)
2016-02-06 01:05
导读:价值时空的维度是最超蹈的,在那里,工具性的生命形式完全被超越,现实性的生命结构也得以充分分化;在那里,生命的灵性之光照亮万物,万物皆有生
价值时空的维度是最超蹈的,在那里,工具性的生命形式完全被超越,现实性的生命结构也得以充分分化;在那里,生命的灵性之光照亮万物,万物皆有生命,构成和谐统一的整体;在那里,道德的完善、境界的超越是生命活动的全部指归,美和意义是最高的真实。
人体生命是三个时空维度聚合的中介和敞亮的窗口,或者说,人体生命可谓是一种透明的地方,透过它来看所有维度的时空,人体生命为自身打开了通向所有维度时空的道路。这仅仅是我们从“第三自然界”理论中推演出的新生命学的简明的框架,但它与以往种种相关的阐发均略有区别:譬如,我们曾从历时性演进的角度,将人体生命放置在三个维度时空按层级依次跃迁的发展历程中去加以理解;而这里则转而持一种共时性的观点,试图诠明由三个维度时空互渗共存而形成的复杂的生命结构。这是一条和今日主导的西式生命理论迥异的、中国型的理解生命的思路。
1.2:肉体生命:工具时空及其内在逻辑
人的肉体生命是三维聚合系统中最具体直观的部分;作为可做相应的
化学构成检验和物理过程观测的复杂有机体,它只能存在和活动于工具时空的维度中。这样的生命在生命巨系统中是单纯工具性的外在的生命,古典文化称之为“身”或“形”。若从古典诗歌中梳理其潜性语谱,如《诗·小雅·何人斯》云:“我闻其声,不见其身。”孟郊《古兴》云:“痛玉不痛身,抱璞求所归。”于谦《石灰吟》云:“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可以发现:“身”是必死的,这是肉体生命的限度之所在;“身”又是直接限制在工具时空当中的,所以才可能“不见其身”;相对于“玉”、相对于“清白”而言,“身”的地位是次要的;“粉骨碎身”,正是生命超越其限度的灿烂升华。缪袭《挽歌》云:“形容稍歇灭,齿发行当堕。”陶渊明《连雨独饮》云:“形骸久已化,心在复何言。”同样是渲染肉体生命的脆弱和生命限度的局促。“形”不仅必死,而且必然“灭”和“化”,回归工具时空的万物环流当中,转化为其它的肉体生命,所谓“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悲也罢,喜也罢,从“落”到“化”正是工具时空的内在逻辑。工具时空的这种逻辑具有显在性、必然性和客体性的特征,古典文化将这种逻辑称为“命”。《古诗为焦仲卿妻作》云:“命如南山石,四体康且直。”苻朗《临终诗》云:“命也归自天,委化任冥纪。”白居易《李白墓》云:“但是诗人多薄命,就中沦落不过君。”“南山石”是说肉体生命(“四体”)的长度,“沦落”是说肉体生命的遭际,总之,“命”的根源是一种巨大的外在异己力量,“薄命”也好,“康且直”也好,根本不能自主。在“命”的摆布下的肉体生命完全是工具性的,如老子所说“刍狗”,祭祀时扎起来,过后便弃之一边,完全“委化任冥纪”,无法违逆,更不可挣脱。
肉体生命也有其生命能量,这种依附于形体之上的生命力量,古典文化称之为“魄”。陈亮《谪仙歌》:“李白字太白,清风肺腑明月魄。”“魄”和“肺腑”(即肉体生命)处在同一层次,“明月魄”是赞美李白的身体中蕴积游走的精气,如“明月”般清朗、明澈。夏完淳《别云间》:“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诗人因其“毅”而不屈的大复仇精神,故而专门选择“魄”这一字眼,表示他日于“空际”卷土重来的,定是如神话中的刑天那样“猛志常在”的血肉形躯。卢仝《感秋别怨》:“魄散瑶台月,心随巫峡云。”诗人用“魄散”来形容肉体生命的感性沉迷,并与“心随”即灵性生命的理性追求相对言,可见“魄”的限度其实也即是“身”与“形”的限度。但,形躯而有精气,肉体而有能量,这本身就是生命之谜,是单纯依凭化学构成检验和物理过程观测,依凭工具时空内在逻辑的运演所无法解决的。当肉体生命超出它固有的限度,向着新的层级跃迁,全新的时空维度便向着人体生命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