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形式:现代小说的叙事结构(1)(3)
2016-08-01 01:01
导读:既然传统的叙事方式受到了挑战,那么理想的方式又是什么呢?我们还是先来看看博尔赫斯另一篇题为《曲径分岔的花园》的小说吧。 二、叙事与空间形
既然传统的叙事方式受到了挑战,那么理想的方式又是什么呢?我们还是先来看看博尔赫斯另一篇题为《曲径分岔的花园》的小说吧。 二、叙事与空间形式 《曲径分岔的花园》讲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原青岛高等学校英语教授俞聪博士是一个被迫为德国人服务的间谍,他获悉了一个重要的秘密——知道新的英国炮兵阵地设在安克雷(法国南部城市,又名阿伯特、阿耳比)。可在当时,形势已颇为严峻:为英国效力的爱尔兰侦探理查·马登上尉已盯上了他。为了把情报成功地送给上司,俞聪博士只好杀死一个名叫斯蒂芬·阿伯特的人(因为这个名叫阿伯特的人,与新的英国炮兵阵地同名——借助于新闻媒体,俞聪博士能迅速地把情报间接送给上司)。斯蒂芬·阿伯特是一位汉学家,在被杀死之前,他向俞聪博士谈到了自己破译的一个谜。这个谜和俞聪博士的曾外公有关。原来,俞聪博士的曾外公名叫崔朋,他曾写过一部小说,并宣称建造了一座迷宫。但长期以来,崔朋的那部也叫《曲径分岔的花园》的小说几乎没有人看得懂;至于崔朋的迷宫,尽管人们花了很多时间到处寻找,可是谁也找不到。人们之所以看不懂崔朋的小说并找不到他的迷宫,是因为他们把小说和迷宫看成是两个东西,而根据斯蒂芬·阿伯特的研究,它们实际上是同一个东西。也就是说,崔朋的迷宫就在他的小说之中。构成这一迷宫的要件是时间。因此,《曲径分岔的花园》首先是一篇关于时间的小说。在小说中,斯蒂芬·阿伯特对俞聪博士说:
曲径分岔的花园就是一个巨大的谜语,或者是寓言故事,它的谜底是时间;……与牛顿和叔本华不同,您的祖先不相信单一、绝对的时间,认为存在着无限的时间系列,存在着一张分离、汇合、平行的种种时间织成的、急遽扩张的网。这张各种时间的互相接近、分岔、相交或长期不相干的网,它包含着全部的可能性。这些时间的大部分,我们是不存在的;有些时间,您存在而我不存在。这段时间里,给我提供了一个偶然的良机,您来到我的家;在另一段时间里,您穿过花园以后发现我已经死了;在另一段时间里,我说着同样的这些话,可我是个失误,是个幽灵。[5](P138—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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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时间正是这篇小说的主题。事实上,时间也正是20世纪以来许多现代小说和后现代小说的主题。当然,时间是任何小说叙事者都必须认真对待的一个要素。但在传统小说中,以时间本身为主题的作品并不多见,时间主要是用作一种安排小说结构的要素。在传统小说中,叙事主要是依据时间的序列性和事件的因果律来进行的,也就是说,传统小说只是选择“未来”的一种来加以表现,所以叙事作品总是呈现出某种一维的单线结构。而崔朋的这部名叫《曲径分岔的花园》的小说却显得很特别:
在任何一种虚构小说里,每当一个人面临几种选择时,他总是选择一个,排除其他;在这个几乎是解不开的崔朋的小说里,他——同时——选中全部抉择。这样,他创造了多种未来,多种时间,也在扩散,分岔。因而产生小说中的种种矛盾。比方说吧,方某人掌握一个秘密;一个陌生人来敲他的门;方决定干掉他。自然了,有几种可能的结局:方可以杀死陌生人;陌生人也可以杀死方;两个人可以都得救;两个人也可以都完蛋,等等。在崔朋的作品里,任何一种结局都发生了;每种结局就是其他分岔的地点。有时,这座迷宫的条条小路还汇合在一起:比如,您到了这个家;但是,在可能过去的某个时候,您是我的敌人;而在另一时候,则是我的朋友。[5](P136—137)
正如汉学家斯蒂芬·阿伯特所说:“时间总是不间断地分岔为无数个未来。”[5](P139) 如果我们只是选择其中的一种,显然就把其他的可能性人为地否定掉了,在现代小说家看来,这并不符合时间或生活的本质。现代小说的目的,就是要表现这种更深层的“本质”。只是,要把“无数个未来”表现出来,谈何容易?这些“未来”如果只是一团混沌、一片混乱而根本不能被读者所认识和把握的话,那么小说的价值也就值得怀疑了。为了达到表现生活的复杂性和多个“未来”目的,现代小说家在寻找一种新的结构方式。于是,时间的序列性和事件的因果律被大多数现代小说家抛弃了,代之而起的是空间的同时性和事件的“偶合律”(荣格语)。与传统小说相比,现代小说运用时空交叉和时空并置的叙述方法,打破了传统的单一时间顺序,展露出了一种追求空间化效果的趋势。因此,在结构上,现代小说总是呈现出某种空间形式。比如说,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常被人们认为是一部有关时间的经典巨著,如果我们说这部小说有着某种空间形式的话,一般人总是会觉得难以理解。正如约瑟夫·弗兰克所指出的:“提到普鲁斯特与空间形式的联系,似乎颇为奇怪。毫无疑问,他被看作是卓越的时间小说家:一位柏格森所说的由感性所直觉到的‘实际时间’(它有别于概念理智的抽象编年时间)的文学阐述者。但是,仅停留在这一点上,就不可能把握到普鲁斯特自己认为的他作品中最为深刻的意义。”[6](P9) 事实上,“通过人物不连续的出现,普鲁斯特迫使读者在片刻时间内空间地并置其人物的不同意象,这样,对时间流逝的感受完全连结起来”[6](P15)。分析起来,《追忆似水年华》的叙述结构呈现出的是一种“圆拱”式的空间形式(当然,这只是一种抽象的、象征的形式)。一开始,马塞尔童年时代的两条“边”——斯万那一边和盖尔芒特那一边好像隔着一道鸿沟。不料它们竟在作品的“顶”上组成巨大的圆拱,最终汇合在一起——斯万的女儿希尔贝特嫁给了盖尔芒特家的圣卢。于是,“就像一个巨大的桥拱跨越岁月,最终把斯万那一边和盖尔芒特那一边联接起来一样,翻过几千页书以后,将有别的感受——回忆组合与马德莱纳小甜饼的主题相呼应。整个建筑的拱顶石无疑是罗贝尔和希尔贝特的女儿圣卢小姐。这只是一件小石雕,从底下仰望勉强可见,但是在这件石雕上‘无形无色、不可捕捉’的时间确确实实凝固为物质。圆拱从而连接起来,大教堂于是竣工”[7](P11)。当然,要理解《追忆似水年华》这种圆拱式的空间结构,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它要求读者创造性的积极参与。事实上,“普鲁斯特的作品刚发表的时候,批评家们未能立即理解它的结构,不知道它在结构上与大教堂一样简单、稳重”[7](P11)。连批评家都如此,普通读者就更不用说了。因此,现代小说都要求读者反复阅读,并进入到作品中去进行“创造”(因为现代小说只有借助于“反应理解”,空间形式才能在读者的意识中呈现出来)。在博尔赫斯的这篇《曲径分岔的花园》中,“中国通”斯蒂芬·阿伯特正是这样一位现代小说的理想读者,正是他看出了时间的空间形式,从而破解了崔朋的小说和迷宫之谜。共2页: 1 [2] 下一页 论文出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