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好萊塢與民族電影(4)
2015-09-14 01:32
导读:“洗澡”離不開“水”,但是在《洗澡》中,“水”卻是負載了明確文化意義的符號。在影片中,當老劉回憶陝北缺水的過去時,插入了一個相當突然的陝
“洗澡”離不開“水”,但是在《洗澡》中,“水”卻是負載了明確文化意義的符號。在影片中,當老劉回憶陝北缺水的過去時,插入了一個相當突然的陝北農民祈求雨水的畫面,無論是畫面造型或是秀兒、弟弟的人物設置,都使我們不得不聯想到當年的《黃土地》,或者更準確地說,這一段落其實就是想讓我們聯想到《黃土地》。而在《黃土地》中人們所祈求的“雨水”渺茫無望,翠巧消失在黃河的滔滔急流中,憨憨仍然在絕望地期待,但《洗澡》中,人們終於有了源源不斷(但隱逸了來源)的水,這水就是所謂東方的仁慈、寬厚、和睦、親情,是一種以老劉和他的“澡堂文化”所代表的東方人倫。在《黃土地》中,“水”是一個悲劇性的期待,而在《洗澡》中,“水”則成爲了一個正劇性拯救。《黃土地》中的西部造型被有意識地生硬地插入當代都市空間中,的確顯示了張揚整合第五代的勃勃野心,那似乎是對第五代的一種消解:當年陳凱歌、張藝謀們沈痛地展示了中國農民祈求“水”的執著和愚昧,而這救命之“水”在《洗澡》中早已預備妥當,《黃土地》中那個逆人流而奔向新生活的憨憨已經得到了“水”的滋養。第五代的文化反省經過15年的演化,在《洗澡》中成爲了文化回歸。幾乎可以說,影片中所有對“水”的讚美,其實都是對父親、父親所代表的“澡堂文化”,“澡堂文化”所像喻的東方傳統的讚美,我們不僅在影片中看到了赫然醒目的“上善若水”的匾額,而且也一次又一次地聽到人們對水的崇拜和留念,水之萬能在影片中被作爲一種意念反復被強調。當然,我們可能會提出質疑,水(傳統人倫)之萬能作爲一種神話,它是否真的能夠解決我們正在經歷的走向現代化的危機和我們每天體驗的生存危機。
(转载自http://zw.nseac.coM科教作文网) 任何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這部影片是如何將東方與西方、現代與傳統、市場與天倫進行二元對立的設計的,我們也會感受到這部影片是如何將東方、將傳統、將人倫想象爲人間天堂的,儘管我們其實面對的是一個被西方強勢文化誘惑著“走向世界”、“國際接軌”、“現代化”的現實。在西方人的“東方主義”中,東方其實常常都是一個雙面人,一面是面目猙獰的妖魔化的東方,專制、愚昧、落後,那是西方人通過一個“反面”的“他者”來確立自己的優越性的文化/心理策略;另一面則是含情脈脈的天使化的東方,溫馨、寧靜、祥和,這是西方人借助一個“正面”的“他者”來平衡自己文化矛盾的另一種文化/心理策略,其實,無論是妖魔化的中國,還是天使化的中國,都與我們正在遭遇和正在經歷的中國無關,東方主義視野中的中國只是他們爲了他們自己的需要而建構和想象出來的中國,正如我們從義和團、五四運動直到現在也常常有一種將西方想象爲天堂和地域、使者和強盜的西方主義一樣。但是,在文化全球化背景中,西方的東方主義不僅是西方人的想象,它也可能成爲東方人的自我想象,特別是當我們試圖“走向世界”,試圖“國際接軌”,試圖“文化輸出”的時候更是如此。而《洗澡》則正是在一個西方人精心策劃下滿足了西方人的東方主義想象的精巧文本,它將澡堂文化爲象徵的東方傳統人倫書寫得如此暖氣融融,無論是澡堂內那騰騰的熱氣,或是人與人和平共處的大量的全景鏡頭以及兩人或兩人以上相濡以沫的鏡頭,或是關於父與子關係的敍述、關於“水”的隱喻,都提供了一個想象的安全、溫暖、平和、乾淨的東方家園,那也許可以爲處在後現代主義、後工業時代的西方人飯後茶餘提供一點多愁善感,爲他們在豐衣足食、燈紅酒綠之外呈上一盆奇花異草。《洗澡》與西方人的東方主義視野中那種天使化東方的需要有謀而合。加上影片本身製作精良、節奏流暢、造型鮮明,一些細節也相當精彩,它能夠在西方國家得到認可、接納(當然,作爲對西方主流文化的一種補充,這種認可和接納的空間相當有限)並不奇怪。
您可以访问中国科教评价网(www.NsEac.com)查看更多相关的文章。 顯然,《洗澡》是自覺地試圖將新時期以來的文化反省轉化爲文化回歸,影片在敍事上的從容、視聽造型上的精致以及影像、聲畫表意上的營造,都顯示了一種遠離弑父渴望、恐懼和焦慮的戀父認同。這一認同的意義相當複雜,聯繫到影片的投資者身份,也聯繫到這部影片誕生的特殊語境,我們說,一方面它是對青年一代叛逆意識的審判和對權威文化的一次靠近,同時也是對西方主流文化中的“東方主義”的一次義演,在滿足西方人的“東方想象”的同時,影片也爲我們自身提供了抵制西方他者的優秀民族傳統的“自我”想象。這是一個既滿足了世界主流文化對東方的文化想象也滿足了中國權威文化對自我的文化想象的電影大餐。弘揚傳統的主旋律化策略與面向西方的東方主義策略在《洗澡》中竟然如此天衣無縫地疊和在一起。儘管這兩種文化策略的立場和出發點並不完全相同,但是它們卻殊途同歸。正像《紅色戀人》、《黃河絕戀》用一個人道博愛、高大英俊的美國男性(陽性/主動者)對年輕、美麗、楚楚動人的中國女性(陰性/被動者)的認識、理解、崇拜來證明革命歷史的合法性一樣,在《洗澡》中,主旋律也利用西方人的東方主義來強化傳統的承傳性、民族的同根性以及民衆的向心力,而西方人的東方主義則借用主旋律將中國故事變成了一個情意綿綿的文化傳奇。《洗澡》和它的製作人通過對主旋律化和東方主義的雙重滿足,獲得了自己的主流定位和利益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