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好萊塢與民族電影(7)
2015-09-14 01:32
导读:當我們們被像《橄欖樹下的情人》這樣樸素地展示人性善惡的伊朗電影所打動,被《中央車站》這樣細膩地揭示人與人之間的隔膜和溝通的巴西電影所感染
當我們們被像《橄欖樹下的情人》這樣樸素地展示人性善惡的伊朗電影所打動,被《中央車站》這樣細膩地揭示人與人之間的隔膜和溝通的巴西電影所感染,被《美麗人生》這樣淒地苦敍述生命故事的義大利電影所征服,被《香港製造》這樣富於想象力地表達都市人困惑和迷亂的香港影片所震動,被《青青校樹》、《給我一個爸》這樣娓娓地透視人的心靈的捷克電影所吸引的時候,甚至也被《真實節目》這樣創造性地揭示當代人夢幻困境的美國電影所驚異的時候,反省民族電影,也許會意識到,中國電影所缺乏的不僅僅是電影市場運作機制,不僅僅是金錢和技術,不僅僅是藝術能力和藝術想象,最缺乏的還是對於本土生活的真誠、洞察和熱情。應該說,面對好萊塢電影的進入,中國民族電影真正能夠具有生存優勢的,還是在廣泛融合和吸收世界文化氛圍的基礎上,充分利用本土的文化資源,關注本土的社會人生,與中國人自己的生存狀態和文化狀態相聯結,成爲對於人,首先是中國人的生命、生存和心靈的觀照、呵護和熱愛。
中國作爲一個發展中國家,正處在轉型和發展的過渡時代,面對著與西方國家完全不同的社會現實和經歷著完全不同的文化體驗,社會關係、人際關係、家庭關係都處在不斷的變動和調整中,人的命運以及人們的價值觀念、心理狀態都在轉型中動蕩、變化,幾乎所有人都在這個翻雲覆雨的社會動蕩中丟失和尋找自己的人生位置,現實的生活本身已經提供了比任何戲劇都更加富於戲劇性的素材,也提供了比任何故事都更加鮮活的人生傳奇,因而,對於中國觀衆來說,不僅僅需要電影教導我們如何獨善其身或者兼濟天下,也不僅僅需要電影帶給我們夢幻想象和心理刺激,同時也需要通過電影這面“鏡子”來“反映”心靈的變異和外觀世界的詭異,通過電影來與同樣處在轉型時期的其他人共用苦難、迷惘、欣悅和渴望,通過電影來理解、面對和解釋我們所遭遇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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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切恰恰被許多民族電影有意無意地遺忘了。民族電影的危機不僅來自好萊塢電影的衝擊,更多地也是來自實用主義和商業主義的雙重威脅。電影脫離了人文關懷,也脫離了人們對於電影的期待。因而,在政治/道德電影和商業/娛樂電影之外,應該期望真正的民族電影的生存可能和成長空間,期待一些真誠地關懷人的生存狀態、現實境遇、人生困境和人性經驗的電影的出現,這樣的電影將不再是對好萊塢電影模式的東施效顰,也不是對王冠和花冠的翹首以待,而是對我們所遭遇的現實和我們所經歷的人生的一種摯愛,它們將連通我們對現實的體驗,不是用利益而是用真誠守望人生,與觀衆對話。
應該說,90年代以來,在政治/道德電影和商業/娛樂電影的夾縫中,這種民族電影,依然還是在默默地堅守和默默地生長著。這些影片雖然一直不是電影市場運作和電影政治活動的中心,但卻一直是中國電影中最具藝術震撼力和現實主義精神的作品。李少紅的《四十不惑》、《紅西服》,寧嬴的《找樂》、《民警故事》,劉苗苗的《雜嘴子》,張藝謀的《秋菊打官司》、《有話好好說》、《一個也不能少》,黃亞洲的《沒事偷著樂》,黃建新的《站直了別趴下》、《背靠背臉對臉》、《埋伏》、《紅燈停綠燈行》等系列影片,特別是90年代後期出現的一些新生代青年導演拍攝的影片如《巫山雲雨》、《城市愛情》、《美麗新世界》、《那人那山那狗》、《天字碼頭》、《愛情麻辣燙》、《成長》等,都顯示了對於人性、對於藝術、對於電影的誠實,這些影片最基本的藝術動機不是去演繹先驗的道德政治寓言或政治道德傳奇,也不是去構造一個超現實的欲望奇觀或夢想成真的集體幻覺,而是試圖通過對風雲變幻的社會圖景的再現和對離合悲歡的普通平民命運的展示,不僅表達對轉型期現實的體驗,而且也表達人們所表現出來的生存渴望、意志、智慧和希冀。
這些影片因爲對當下中國普通人身心狀態和境遇的關懷而以其洞察力、同情心和現實精神,與大衆共用對於自我以及自我所生存的這一世界的理解,從而與觀衆達成心靈的融合。觀衆從那些仿佛生活在周圍的“熟悉的陌生人”所經歷的事件中,從平日的那些司空見慣的行爲中體會到了其中常常被忽視或者遺忘的生命的哀樂愁苦,傳達出了一種對於人和生活的關懷。這些作品不僅以其真實而且也以其人文關懷爲觀衆帶來一種“無情世界的感情”。儘管由於電影市場本身的部健全,也由於各種原因使這些影片在表述現實時還沒有足夠的力度,使得這些影片並沒有成爲市場的主流,但是它們無論是對人性的理解和關懷,或是對現實的觀察和體驗,甚至包括對電影藝術美學潛力的發掘,都成爲了這一時期電影文化發展高度的一種標誌,也體現了民族電影不可替代的生存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