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解放到迷茫——中国流行歌曲20年
2015-09-16 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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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到处是高音喇叭,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磁带、没有录音
那时候到处是高音喇叭,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磁带、没有录音机。喇叭声从工厂、机关、学校、部队大院的围墙里传来,强大,嘹亮。这是很久很久以前,这是1978年。
1978年,或稍早,那个总是传出决议、社论、讣告、样板戏、毛主席赞歌的大喇叭里,有一天传出了《洪湖水,浪打浪》,传出了《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传出了《刘三姐》,它们一天又一天在喇叭中重复着,百听不厌。大人们说,这都是些解禁了的歌曲。
的新就从解禁开始了。那些因为斗争,因为不够革命,或者仅仅因为爱情的歌曲,重新回到了人们的生活中。大人们克服了
戏曲的障碍,一遍遍去观赏越剧《红楼梦》、黄梅戏《天仙配》,一遍遍为林黛玉或者七仙女的命运痛哭流涕,黑暗中他们的眼泪湿透了一张张手绢,湿透了中国的一家家电影院。就在这种哭泣声中,爱情的知觉,久违了的俗世的情感,不再被看作那么可耻的东西了。
80年代——一个电影插曲的时代在新的电影中伸延。半导体和晶体管,薄膜唱片和电唱机,人们坐在新买进家的收音机前,听着李谷一、朱逢博、关牧村、郑绪岚、关贵敏,听着《祝酒歌》、《吐鲁番的葡萄熟了》、《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洁白的羽毛寄深情》、《边疆的泉水清又纯》、《太阳岛上》、《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充满欢乐和阳光的音符像雪后的泉水一样四处流淌,它们歌唱着生活的甜蜜,主义大家庭的甜蜜,不关涉具体,也与每一个具体家庭的生活无关。别种滋味的歌是借着电影剧情出现的:《知音》、《雁南飞》、《心中的玫瑰》、《角落之歌》、《妹妹找歌泪花流》、《妈妈教给我一首歌》。与之同时,城市青年在宿舍里偷听歌,喇叭裤戴着不撕商标的太阳镜、提着最时髦的录音机,骑着车或者成群结伙地呼啸而过,把邓丽君和张帝的歌声一路洒在大街上。大人们望着他们的背影说:这些个小青年,这些个阿飞。
(科教作文网 zw.nseac.com整理) 是的,这些个阿飞。中国人开始渴望平常的日子,但极左时代的禁忌依然在骨髓中浸透着。在核心的意识形态里,除非辅之以革命、事业等崇高,否则世俗情感、谈情说爱、个人悲喜,都是低级趣味的、不道德的、甚至是不正派的表现。邓丽君、张帝、刘文正只能在“地下”流行,甚至欣赏者自己,都有一种道德上的不洁感:邓丽君唱的是黄色小调,张帝唱的是流氓歌曲,唱法本身就透着“黄”。不久,李谷一唱《乡恋》用了气声,苏小明唱《军港之夜》又柔又绵,立即招致痛斥和批判,批评者听出了那声音里的“黄”。
这是中国歌曲上的“电影插曲时代”,又是一个“中间腔时代”——这一时代的“唱将”,同王酩、施光南、谷建芬、刘诗召、王立平、付林这些最主要的歌曲作者一样,都是名门正派、正统出身,却共有一种向世俗情感过渡的倾向。洋腔洋调和土腔土嗓渐渐退出主流,听众喜好的对象,是那些美声中带点色的歌手,这是80年代前五年大部分受欢迎者的共同特征。很明显,我们可以从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例如从解禁时代的王昆、郭兰英、黄婉秋向李谷一的变化,从李谷一向朱逢博—郑绪岚—沈小岑—苏小明的变化,从男女声二重唱两个时代的代表——张振富、耿莲凤向王洁实、谢莉斯的变化,看到美声、民族唱法的逐渐下移。甚至,1984年春节
联欢晚会首次请来的两位香港明星——张明敏和奚秀兰,也是两个“中间腔”——奚是民歌“中间腔”,张是流行“中间腔”。“中间腔”流行的背后,有意识形态的保守在暗中支配着。此时,一方面意识形态从高调下移,一方面中心意识仍在起作用,这种作用甚至是整个大众的,迷惘、失落、痛苦等生活中的正常情感,在主流价值中被视为资产阶级腐朽没落的情绪,反映个人情感的流行则被视为靡靡之音,在接受上存在一种心理障碍。这时,大众意识处于一种
政治中庸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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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台湾
校园歌曲一下子流行了,《乡间的小路》、《外婆的澎湖湾》、《踏浪》、《踏着夕阳归去》,它们被“中间腔”广为翻唱,非政治的内容既满足了人们潜在的人性需求,其自然情趣和健康明朗,又与正统价值无伤。“中间腔时期”的压轴大戏由唱着《军港之夜》的苏小明完成:它终于脱离电影歌曲的拼合,而有了歌曲专辑的概念;主题背景虽然不脱国家、集体、事业,但抒情角度却充满人情味和世俗性;歌手的声音不再高昂,是中音的、松弛的,最大限度地接近了美声的底线,它伴随着批判,也伴随着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