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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今天的梵志不是今天的梵志);
B.今天的梵志是昔日的梵志
;;; (B’今天的梵志不是昔日的梵志);
C.今天的梵志是昔日的邻人;
(C’今天的梵志不是昔日的邻人);
D.今天的邻人是昔日的邻人;
(D’今天的邻人不是昔日的邻人);
先来看A命题,一方面,它属于不证自明的“绝对真实”,不管怎么说,今日(此时的)梵志一定是今日(此时的)梵志,它不可能是别的,而其反命题A’因为违背了同一律,所以一定是假命题。但另一方面,套用金岳霖的概念,命题有积极性和消极性之分,积极性命题对于世界有所肯定或否定,比如“今天我会来”或者“今天我不来”,消极性命题对于世界无所肯定也无所否定,比如“今天我可能来也可能不来”。那么显然,A命题不是一个积极命题,消极命题只有逻辑价值,没有现实意义。只有积极性命题才有通常所谓的真假和证实,在现实中才有意义,也就是说,A命题是绝对正确的废话,A’命题则是绝对错误的废话。
再来看B命题。前面已经说了,它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定不成立的,因为事物的运动和变化无处不在,加入了时间的因素后,昔日的梵志和今日的梵志当然是不同的,所以B命题的反命题B’是成立的,也就是说,梵志说的话是“对的”。
但是请注意,我们没有讨论C命题,在正常的情况下,也不存在C命题,邻人问梵志的问题只是:“你是否还是昔日的你?”他绝不可能问:“你是不是昔日的我(或者别的任何人)?”为什么?那是因为在今日的你和昔日的我之间没有可比性,只有在今日的你和昔日的你之间进行比较才有意义,今日的你和昔日的你有了变化,这一点邻人也知道,所以他问:“你还是昔日的你吗?”又因为昔日的你和今日的你都是你,他才会问:“你还是昔日的你吗?”也就是说,今日的你和昔日的你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这是进行比较的前提,而这个“同”和“异”,就是在时间中的同和异,既然梵志自己也将今日的自己和昔日的自己进行比较,其实也就默认了昔日的自己和今日的自己之间的联系——在时间中的联系,那么,他再绝对地说“今我非昔我”就是矛盾了。
这样一来,时间就不能被绝对的分割为无数个不相关的平面,它依然是流动的。在断裂的时间依然有内在的连贯性,不同的时间“平面”之间也依然有相互联系。在僧肇的例子中,时间还是我们经验中的那一条不间断的链子,它拴连着四个关系:昔日的梵志和今日的梵志、昔日的邻人和今日的邻人、昔日的梵志和昔日的邻人,今日的梵志和今日的邻人。前两者是历时性的(时间的),后两者是同时性的(空间的)。因为有同时性,梵志和邻人才可能见面和对话,因为有历时性,邻人才能看出梵志的变化并问他“你还是不是你?”这样的问题。
时间的连续性和断裂性是相互依存的。比如说,邻人可能对梵志说:“你还是原来的老样子。”因为现在的样子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只是变化不大,所以有此(“没变”、“老样子”)一说,邻人不至于说:“你现在的样子就是现在的样子。”这是时间的连续性建立在断裂性的基础之上,同样的道理,邻人问“你还是原来的你吗?”这个时间的断裂性建立在连续性的基础上。
要表述时间的连续性和断裂性,最形象的比喻是动画片,动画片的每一张图画都是独立、静止的,但图画和图画之间有连贯性,这样,很快地翻动的时候,静止的图画就动了起来。时间是联系事物的方式之一,时间的连续性和断裂性是不可分的,用时间联系在一起的万物,其历时性和同时性也是不可分的。
所以,D命题和它的反命题就都是成立的,从邻人还是邻人来说,D命题成立,从邻人有今昔之别来说,D’命题成立。同样,C命题和C’命题都是成立的,而梵志本人只说出了事实的一个方面。
芝诺的“飞矢不动”存在着同样的问题,已经被射在空中的飞矢,即使如芝诺所论证的那样真的“不动”,它和放在桌子上“不动”的箭也是不一样的,但芝诺的无限分割时间法的分析显然没有能够分别这两者,因此,其论述的可靠性就很值得怀疑了。他那种将时间和空间无限划分的思考方式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如上所述,时空都是连续性和断裂性相统一的,将两者绝对分离,则必然导致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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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还可以举出一些例子。除了上述家,在文学中也有类似的表述,最著名的是宋朝苏轼的《前赤壁赋》,里面写到: “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俱无尽也,而又何羡哉?”[3](508)就是说,如果从时间的连续性来看,万事万物都是流动不居的如过眼烟云,如果从时间的断裂性来看,万事万物都是永恒的、不朽的、无穷无尽的。
古今中外,哲学和文学都不约而同的要试图将时间无限分割开来,使其静止不动,这不是一个有趣的现象么?那么,这种殊途同归的思考仅仅是作为一种思维的体操,想着“好玩”呢?还是有其更深层的原因和目的?
先从文学说起。苏子与客泛舟赤壁,客从江水流动和沧桑中感觉到人生苦短,浮生如梦,因而情绪低落,说自己“寄蚍蜉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夫骤得,托遗响于悲风。”面对朋友的哀叹和感慨(其实也是苏轼本人的哀叹和感慨),苏轼有了上面的劝解之词。在这里,苏轼显然是要解决一个切要的人生:如何面对人生之有限。
哲学的根本问题之一是肉体与精神的矛盾,是人类客观生存之有限和意识之追求无限的矛盾,也就是必死命运和追求不朽的矛盾,所以才有“所有哲学都是死亡的演习”的说法,而且这样不可调节的矛盾很容易让人产生虚幻感、荒谬感、空虚和绝望:既然人必有一死,那么活着有什么意义?如果一切都将结束,那么早结束和晚结束有什么区别?有限的人生一世面对无限的时间长流时,这种疑问和恐惧是巨大的、难以释怀的,虚无主义、及时行乐和放浪形骸的人生观等都由此诞生。这也就是为什么“人生如梦”的感慨总是文学的基本主题之一。李白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王羲之说:人之相与,俯仰一世。……修短随化,终期于尽。陶渊明说: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