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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国古代“美在关系”命题的提出
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美学家(至少是我还未发现)考察过在中国古代是否也提出过“美是关系”相似的命题,或者有了它的思想幼芽。我发现,“美是关系”作为一种美学命题和思想幼芽,在中国古代,早在公元前369~前286年庄周的《庄子·天运》中就有这种思想的萌芽。这就是“西施矉(pin)美”的故事:“西施病心而矉(皱眉头)其里。其里之丑人见之而美之,归亦捧心而矉其里。其里之富人见之,坚闭门而不出,贫人见之,挈妻子而去走。彼之矉美而不知矉之所以美。”所谓矉美,就是以西施皱眉为美态。西施春秋时期越国的美人,她皱眉也是好看的。丑人不知道这是一种特殊的关系组合,也去学西施皱眉,结果丑上加丑,把邻居都吓跑了。这里就包含了“美在关系”的思想。
事情不止于此。早于狄德罗2000年前,即公元前179~公元前122汉高祖之孙淮南王刘安主持编撰的《淮南子·说林训》中说:“靥(面 甫)在颊则好,在颡则丑。绣以为裳则宜,以为冠则讥。”(P1216)这里实际上讲的就是“关系”的概念。酒涡长在面颊上,构成的是美的关系,要是长在额头上就是丑的关系。一般人的正常的酒涡因为与面颊构成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动感关系,所以显得美。美的根源在对象物的关系中。《淮南子·修务训》还说:“今夫毛嫱西施,天下之美人。若使之衔腐鼠,蒙(虫 胃)皮,衣豹裘,带死蛇,则布衣韦带之人,过者莫不左右睥睨而掩鼻。尝试使之施芳泽,正娥眉,设笄珥,衣阿锡,曳齐纨,粉白黛黑,佩玉环,揄步,杂芝若,笼蒙目視,冶由笑,目流眺,口曾挠,奇牙出,靥(面 甫)摇,则虽王公大人、有严志颉顽之行者,无不憚悇痒心而悦其色矣。”(P1363)在这里,毛嫱、西施作为美女也是相对的,如果加在她们外面的装饰和自身的表现不同,与其本人构成的关系不同,那么在前一种情况下是丑的,在后一种情况下就是美的。我们不能说《庄子》、《淮南子》所写的是什么系统的理论,但是“美是关系”作为一个命题提出来了,并有了初步的结论,那就是美是随着关系的改变而改变的。要知道,庄子、刘安他们所写的要比狄德罗所论证的早了两千多年和两千年。
情况不止于此。大约早于狄德罗1000年的唐代的柳宗元(773~819),他所写的《邕州柳中丞作马退山茅亭记》一文中,以夹叙夹议的笔调先描写自己与朋友游马退山的观感,而后笔锋一转说:“夫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兰亭也,不遭右军,则清湍修竹,芜没于空山矣。”这意思是说,美的事物不会单靠自身就会美的,风景不过是外在之物,即哲学上说的“自在之物”,它必须与人发生联系,构成某种关系,美才会彰显出来。就像会稽山的兰亭的景色,如果不遇到王羲之,他写了《兰亭序》,对那里的景色赞赏不绝,那么那里的“清湍修竹”的景色,就被空山所埋没了。事物必须是与人相联系,必须与人建立某种关系,然后才有美。离开了与人的关系,就无所谓美。这里所说的“因人而彰”,是很重要的。“彰”就是彰显,也可以引申为“唤醒”,“发现”。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无论后来被发现是多么美丽的景致,都停留在睡眠的状态中而毫无生气。法国作家萨特在《为什么写作》一文中说:“是我们使这一棵树与这一角天空发生关联;是我们使这颗灭寂了几千年的星,这一弯新月和这条阴沉的河流得以在一个风景中统一起来,是我们汽车和飞机的速度把地球的庞大体积组织起来。……这个风景,如果我们弃之不顾,它就会失去见证者,停滞在永恒的默默无闻的状态之中。至少是停滞在那里;没有那么疯狂的人会相信它将消失。将要消失的是我们自己,而大地将停留在麻痹状态中直到有另外一个意识来唤醒它。”萨特与柳宗元所说其命题其意思都十分相似。所谓“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就是萨特所说的正是我们人把麻痹的世界唤醒;所谓“兰亭也,不遭右军,则清湍修竹,芜没于空山矣”,就是萨特所说的“这个风景,如果我们弃之不顾,就失去见证者,就停滞在永恒的默默无闻的状态之中”。可以说,“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就是中国古代的“美是关系”说。如果说在《庄子》和《淮南子》里,还仅仅限于对象本身的关系的话,那么在柳宗元这里,已经把关系扩大到主体与客体之间,所谓“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前四字说的是客体,后四字说的主体,客体有待与主体建立起契合的关系,才会有美的呈现。事情不止于此。与狄德罗差不多同时的清代小说家曹雪芹《红楼梦》也有同样的思想。贾宝玉对“稻香村”一景的批评。背山山无脉,临水水无源。高无隐寺之塔,下无通市之桥,峭然孤出,似非大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