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伤痕与伦理家园的重建(1)(4)
2015-05-29 01:14
导读:除夕之夜这个节日的时间是深赋寓意的。在那个除夕之夜的悲剧意味着中国经由千年的教养培植而建立起来的家庭伦理、家庭信任在现代总体动员政治之巨
除夕之夜这个节日的时间是深赋寓意的。在那个除夕之夜的悲剧意味着中国经由千年的教养培植而建立起来的家庭伦理、家庭信任在现代总体动员政治之巨大强力面前的不堪一击的致命毁灭。对于这个几千年来主要凭据奠基于家庭之上的伦理以及奠基于伦理之上的生活世界来说,对于这个除了伦理之外甚少纯粹形而上学凭据和宗教指靠的民族文化来说,这样的夜晚的伤痕是足够深重的,其未来影响也是难以预料的。
实际上,恰如王晓华的愤然弃母而去,仅仅在最近的短短一百年间——这相对于漫长历史来说无异于一个除夕之夜——中国这个古老辉煌文明的后人就猝然背弃了他们的文化母亲,而纷纷趋往世界各地的“渤海之滨”“接受再教育”。而且,恰如王晓华,其背弃的原因也正是出于一种政治的抉择:世界-政治、文化-政治上的毅然抉择。根据“政治上正确的”现代先进文化的判决,他们的母亲在一夜之间被宣判为有罪:“在仁义道德的字里行间满纸写的都是吃人两个字!”(鲁迅《狂人
日记》)“打倒腐朽奴隶主阶级的复辟反动派孔丘!”(文革标语)
不容否认,至少在初期,在“新文化运动”的某些人那里,这抉择是悲愤的和崇高的;虽然在“文化大革命”中,那种起初的悲愤和崇高已经完全演变为青春期的情欲发泄,盲目无知的粉刺爆炸。但是,无可置疑的一点是,无论在“新文化运动”中还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这抉择都是青春气盛的:它无往不带有青春期的全部优点和缺陷,问题仅仅在于青春期症候发作的阶段不同而已。于是,一时间,这个民族犹如千千万万王晓华那样生气勃勃,充满青年的创造全新世界的气概。事实上,这个民族也确实造就了千千万万这样的青年。这些青年摆脱文化的城市,扫荡农村的文化,这些青年渴望仅仅凭借自己的双手在赤裸裸的土地和天空之间创造新天新地。但是,《伤痕》这篇文学技巧并不高明的短篇小说给粉刺中国的沉重启示乃在于:也许将来终有一天,当我们这些王晓华们长大了,成熟了,悔悟到母亲的无辜和慈爱之后,她却已经因为多年无人照料而心力衰竭,起搏无方了。
(转载自http://zw.NSEaC.com科教作文网) “夜,是静静的。黄浦江的水在向东滚滚奔流。忽然,远处传来巨轮上汽笛的大声怒吼。晓华便觉得浑身的热血一下子都在往上沸涌。于是,她猛地一把拉了小苏的胳膊,下了石阶,朝着灯火通明的南京路大步走去……”
小说的结尾无疑是通过远来的巨轮和灯火通明的南京路来拥抱一个崭新的、自由的、去政治化的大众商业时代的来临。事实也恰如所料。但是,在我们看来,这似乎更像是在不祥地预示着更加巨大的伦理世界的裂变伤口的展开。事实上,极端去政治化的政治冷漠,恰如极端狂热的“政治挂帅”一样,在政治生活中蕴藏着同样极端的危险。在这两个极端中同样受到摧毁的,便是那作为健康政治生活之基础的伦理世界,其中尤其是家庭伦理的生活世界。
在这座记录着中国殖民地史的现代都市里,那条江曾经是西洋的战舰开来的入口,也是西洋的商船开来的入口;那条江边的路至今是更加密集、越来越密集的资本聚散中心。在那条路的对面,今天又增添了中国最现代化的国际金融中心。这些将为中国家庭伦理生活的重建带来什么?据报道,今日上海已经成为中国离婚率最高的城市,在世界范围内也堪称“国际一流”。更本质地提问:这些资本和技术的积累究竟意味着家园的重建呢,抑或废墟和伤痕的进一步扩大和加深?这是需要“废墟文学”和“伤痕文学”的今日读者们——如果今天还有它们的读者的话——进一步严肃思考的问题。
四、《灵与肉》:属于“未来”的父亲对我的背弃和我的妈-马(上海伤痕之二)
如果说卢新华的《伤痕》讲述了现代中国青年——“青年文化”,这难道不是新生的“现代中国文化”的代名词?——与他们的惨遭背弃的母亲的故事,那么,伤痕文学的另一篇代表作品,张贤亮的《灵与肉》(1980年)则讲述了这位青年、这种新生的文化与那位遗弃了他的父亲的关系。而且,这篇故事的起点,犹如中国现代化的起点,仍然是我们现在置身其中的这座城市: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