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隐君陆梭山先生之行与思 --兼及朱陆之辩(4)
2015-07-22 02:29
导读:而见诸朱子书信全文的《朱文公文集》(卷36,四部丛刊初编缩本)中却是: 伏承论太极、西铭之失言,备悉指意,然两书之说,从前不敢轻议,非是从人
而见诸朱子书信全文的《朱文公文集》(卷36,四部丛刊初编缩本)中却是:
伏承论太极、西铭之失言,备悉指意,然两书之说,从前不敢轻议,非是从人脚根,依他门户,却是反复看来,道理实是如此,别未有开口处所以信之不疑。而妄以己见辄为之说,正恐未能尽发其奥而反以累之,岂敢自谓有扶掖之功哉!今详来教,及省从前所论,却恐长者从初便忽其言,不曾致思,只以自家所见道理为是,不知却元来未到他地位,而便以己见轻肆抵排也。今亦不暇论,只如《太极篇》首一句,最是长者所深排,然殊不知不言无极,则太极同于一物,而不足为万化之根;不言太极则无极沦于空寂。
其次,见诸《宋元学案》(1867页)中第二封朱熹的回信,是这样写的:"前书示谕太极之说,反复详尽。然此恐未必生于气习之偏,但是急迫看人文字,未及尽彼之情,而欲遽申己意,是以轻于立论,徒为多说,而未必果当于理耳。"而见诸朱子书信全文的则是:"前书示谕太极、西铭之说,反复详尽,然此恐未必生于气习之偏,但是急迫看人文字,未及尽彼之情,而欲遽申己意,是以轻于立论,徒为多说而未必果当于理耳。"(《朱文公文集》卷36,四部丛刊初编缩本)由此可见,《宋元学案》对朱子的回信作了删节,主要是将有关《西铭》的争论之全部去除。
《宋元学案》的作者为何如此呢?也许是认为它们实质是同一个,出于突出朱陆之辩主旨的考虑而删去?抑或为了节省书的篇幅?或者根本不认为有关"乾坤"与"父母"的问题值得一辩?后来,梭山先生不欲再与朱子辩论、而由陆九渊接过论题,可九渊的信中无一字再与朱熹讨论梭山先生十分关心的"乾坤"与"父母"的关系问题。至于后人也常常忽视(忽略?)了这一问题,乃至于完全不知有此一问题,这使学术史的资源严重流失,当然对梭山先生的评价也就很难与史实相符了,梭山先生在中国学术史和思想史上的地位也因此长期得不到恰如其分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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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山与朱子论横渠先生之《西铭》与周敦颐之《太极图说》,因其书信不存,而难以一窥全貌,但从朱熹的回信及陆九渊的书信中我们亦可见到如下内容:
第一,梭山先生认为:"《太极图说》与《通书》不类,疑非周子所为;不然,则或是其学未成时所作;不然,则或是传他人之文,后人不辨也。盖《通书·理性命章》言'中焉止矣'。.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曰一曰中,即太极也,未尝于其上加无极字。《动静章》言五行阴阳太极,亦无无极之文。假令《太极图说》,是其所传,或其少时所作,则作通书时不言无极,盖已知其说之非矣。"(《宋元学案》第1897页《辨太极图说书》陆九渊书)这段话引自陆九渊回答朱熹的信中所言。可见梭山先生认为,在太极之上再加无极是没有道理的。万物皆本之一,一即是中,即是所谓太极,在此之上再加无极,既是不必要的,也是多余的,而且还是错误的。其实,"无极二字出老子,非周子之言"。(《金溪县志·人物志·》)朱熹则答曰:如果不言无极,则许多人会误认太极同于一物,"不足为万化之本";但是,另一方面,不言太极,"则无极沦为于空寂,而不能为万化之根。"清人钱大昕认为:"易上系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有易而后有太极,非太极在天地之先也。韩伯康有生于无,故太极生两仪。有生于无,语出老子。康伯以老、庄说易,故云尔。濂溪言无极而太极,又言太极本无极,盖用韩伯义。无极二字,亦见老子,六经初未之有也。陆子静疑太极图说非濂溪作,又谓极训中,不训至,合于汉儒古义,较之朱文公似胜之。"(《十驾斋养新录·太极》)这一考证充分说明陆氏兄弟对"无极"来历的疑惑是正确的,但应该补充说明的是,不是陆子静首先疑太极图说非濂溪所作,而是陆子美首先提出的,这一点是需要分辨清楚的。
(科教作文网http://zw.nseAc.com) 第二,关于《西铭》的。朱熹在回答九韶先生的问题时,认为:"至于西铭之说,犹更分明。今亦以首句论之。人之一身固是父母所生,然父母之所以为父母者,即是乾坤。若以父母而言,则一物各一父母;若以乾坤而言,则万物同一父母矣。万物既同一父母,则吾体之所以为体者,岂非'天地之塞'?吾性之所以为性者,岂非'天地之帅'哉?······今若必谓人物只是父母所生,更与乾坤都无干涉,其所以有取于《西铭》者,但取其姑为宏阔广大之言,以形容仁体而有我之私而已。则是所谓仁体者,全是虚名,初无实体,而小己之私,却是实理,合有分别,圣贤于此,却初不见义理,只是见利害,而妄以己意造作言语,以增饰其所无,破坏其所有也。若果如此,则其立言之失,胶固二字岂足以尽之?而又何足以破人之梏于一己之私哉!"(见《朱文公文集》卷36,四部丛刊初编缩本)朱熹这封信是托陆九渊转给梭山先生的。因为梭山的信今已不存,所以,我们只有从朱熹之信中来猜测其意了。也许在梭山先生看来,张横渠所著《西铭》内之言:"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貌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张载集·正蒙·乾称篇第十七》,中华书局1978年版,第62页)的话,其中在"父母"之上和之外又提出"乾"与"坤",完全是多余的。人自有其父母,自是知道其孝,自是了解天下人皆有其父母,皆致其孝,何用得上扯什么"乾坤"、什么"天地"?等等,正所谓叠床上之床,架屋上之屋。九韶先生在此对张横渠《西铭》之批评与对周敦颐关于"无极"与"太极"关系的批评完全一致,思路相同;所以,两个问题在同一封信中提出是可以理解的。问题在于,在朱熹回信之后,九韶先生觉得朱熹的回答只在辨输赢而不再意于有益与否,所以,他拒绝与朱子再辩,即所谓"求胜不求益"(参见《宋元学案》第1900页的顾案);结果,再辩的任务被九渊接了过去,由此引发出朱陆之间激烈的争论。可是,在陆九渊的反驳信中,无一字提起九韶与朱熹有关《西铭》的争论,这也许就使《宋元学案》的编撰者将朱熹回信中的这一部分删除了,这也让后来的者大部分皆忽略了这个问题,好像朱陆此一回合的争论只在"无极"与"太极"的问题上,这是需要加以修正的看法。至于陆九渊为何在回信中不谈九韶与紫阳的《西铭》之争,笔者认为,大概是象山先生或觉得朱子说得有道理,故而回避掉这个问题;或者认为只要辨明了"无极"与"太极"的问题,有关"乾坤"与"父母"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无需赘述,因此就没有再论《西铭》的问题。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性。(注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