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深藏着一个世界——宗白华的人生理想与实(2)
2016-01-16 01:01
导读:正是从歌德那里,宗白华发现了人生真正的悲剧源泉:追求不已、恒变不居的人心情感自身。也就是说,尽管人生各方面都要求永久,但人类自心的变迁却
正是从歌德那里,宗白华发现了人生真正的悲剧源泉:追求不已、恒变不居的人心情感自身。也就是说,尽管人生各方面都要求永久,但人类自心的变迁却使任何事物都不得暂时停留。这也是歌德笔下的浮士德博士情愿拿自己灵魂的毁灭同魔鬼打赌,以期获得一个瞬间的真正满足的原因。它与人生始终追求恒久相对,构成了生活中巨大的矛盾。而人生之有意义、有价值,正在于人能够以自己一生的努力来调解这个矛盾,不断创造新的圆满和谐形式以实现生命无尽的运动本质。宗白华在歌德的《浮士德》那里不断发现了这一点:作为歌德全部生活意义的反映、人生情绪最纯粹的代表,浮士德人格的中心是无尽的生活欲求和知识欲求;他欲呼唤生命的本体,所以先用符咒呼召宇宙与行为之神;神出现以后,他又认识了个体生命在宇宙大生命面前的渺小,于是欲投身生命海洋中体验人生的一切;他肯定这生命本身,不管它是苦是乐。宗白华强调,这就是“歌德的悲壮的人生观,也是他《浮士德》诗中的中心思想”——因着人类永恒的努力与追求,浮士德得以升天,人生得以解救,生活在历久弥新中保持了生命与宇宙深沉无尽的意义。
不难看出,宗白华对于体现在歌德身上的那种永恒生命运动原则的热情肯定,同他自己一直心存的对于自然的深情渴望、生命直觉的感动,是联系在一起的。他曾相信柏格森的生命直觉创化观念,认为人的直觉心灵、天性智慧是我们把握世界人生所不能离弃的,人心的“绵绵创化”正与宇宙自然的“绵绵创化”相契合,人生的意义就在不断的创造之中。为此,宗白华认为,“伟大入世的精神,创造进化的意志,最适宜做我们中国青年的宇宙观”,“我们的生活是创造的。每天总要创造一点东西来,才算过了一天,否则就违抗大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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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创造力,我们就要归于天演淘汰了”。
而当宗白华进入歌德世界之后,他发现,歌德的人生恰恰体现了这种生命不息、创造不止的伟大精神,“即使是美满的瞬间能以实现,而维特式歌德式向前无尽的追求终将不能满足,又将舍而之他”。这不仅是对歌德人生的把握,也是宗白华自己人生理想的自白。因此,他之钦服、推崇歌德,便也是情之所向、理所当然了。
宗白华极力从歌德的文学创作中,进一步确认生活的创造力量和人类生命永恒运动的意味。在他看来,“《少年维特之烦恼》与《浮士德》同是歌德人格中心及其问题的表现”,而“少年维特”就是歌德式人格的表现和结晶,他“是世界上最纯洁,最天真,最可爱的人格,而却是一个从根基上动摇了的心灵”,“少年维特的悲剧是个人格的悲剧,他纯洁热烈的人格情绪将如火自焚,何况还要遇着了绿蒂?”所有这一切,恰是歌德自身内在悲剧和矛盾的化身——他以他的艺术化泛澜的情感为事业的创造,以实践行为代替了幻想冲动,在文艺里尽情发挥了自己人格的可能性来逃避悲剧的实现。而歌德自己之所以不自杀,在宗白华看来,就是因为歌德在生活的奔放倾注中保持了悬崖勒马的自制、转变方向的逃亡。由是,宗白华评价《少年维特之烦恼》超出了一般的恋爱小说,是歌德从生活的苦痛经历中一口气写出的,其内容与体裁、形式与生命结成了一个整体,揭示了一种歌德式人生与人格的悲剧。
至于《浮士德》,宗白华更强调它表现了歌德对于“人生当在永恒的定律与前定的形式中完成他自己;但人生不息的前进追求,所获得的形式终不能满足,生活的苦闷由此而生”的深刻思考,认为《浮士德》集中了歌德生命中最深的问题,是他全部生活意义的反映,也是其人生情绪的精粹;歌德生命中最深的问题表现在《浮士德》里,也在这里解决。尤其是在浮士德这个人物身上,宗白华看到了歌德人生的伟大——假使人生能有价值,他宁愿毁灭自己——这是一种积极的悲壮主义,在伦理高度上肯定了人生意义与价值在于不息的追求,而这恰是人类在失去了上帝、宇宙之后,从自己的生活努力中所能寻得的积极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