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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虎墓位于咸阳市渭城区渭城乡坡刘村西,1990年坡刘村砖瓦厂在取土时发现,出土有拓跋虎夫妇墓志及部分陶俑。当时渭城区文管会即对墓葬进行了抢救性清理,其后又于《文物》1993年第11期发表发掘报告,题为《咸阳市渭城区北周拓跋虎夫妇墓清理记》(下简称《清理记》)。《清理记》中附有拓跋虎墓志拓片的图版,文中亦节录有少量志文,可惜图版较小,字迹不清,不少字难以辨认。近日获读貟安志先生编著的《中国北周珍贵文物——北周墓葬发掘报告》一书(陕西人民出版社,1993年),其中第一节《拓跋虎墓》,不仅全录墓志释文(以下简称“貟释”),而且附有较为清晰的拓片图版,为进一步研究提供了方便。拙文分两个部分:前一部分是在貟先生基础上对志文的校释,后一部分则是就墓志所反映的几个问题略作考察,故题名释考。
一
北朝时期,写本书籍尤其是碑刻墓志中的讹、俗、别字之多,当时就有人指出,其流风所及,以至于写正体字还怕别人不能认识[1]。《拓跋虎墓志》中也有不少当时流行的俗体字,加之碑志文体,例多典故,志主的经历往往通过典故,以委婉曲折的隐喻手法来表现,这就为志文的释读和研究增加了难度。另外,《拓跋虎墓志》的几处泐缺,亦影响释读。今对照拓片图版,发现貟先生对《拓跋虎墓志》的释文及相应的断句标点,有不少可商之处。
据《清理记》,《拓跋虎墓志》“志盖无斜刹,素面无文字”,而“貟释”却称:“志盖为盝顶式,平素无纹饰。盖上阳刻隶书‘大周邓城郡君墓志铭’九字”,并附有该志盖拓片图版。按《拓跋虎墓志》首题结衔,封爵为云宁县开国公,与此志盖题衔不符;而且“君”为命妇封号[2]。《周书·武帝纪》保定二年闰(正)月己丑条:“诏柱国以下,帅都督以上,母妻授太夫人、夫人、郡君、县君各有差。”此志盖既题“郡君”,显然不可能属于拓跋虎。据《清理记》所附拓跋虎夫人尉迟氏墓志及志盖的拓片图版,可知“貟释”是将尉迟氏墓志盖误认作拓跋虎墓志盖了。
周使持(注1)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云宁县开国公故拓跋氏墓志铭
君讳虎,字山虎,河南洛阳人也。魏太武以盖世天姿,雄兵(注2)宏略,扬旗(注3)朔幕,奄有关河,礼乐宪章,备乎魏史。曾祖嘉,太保司徒都督(注4)、九州诸军事、司州牧、广阳懿烈王。太和之末,受遣(注5)辅政,弼谐五教,彝伦九牧,玉艿(注6)未掩,预奉托言,铜雀不封,喿闻遣令(注7)。祖僧保,抽簪国嗣,脱屣王家,改碣石为香城,变睢阳为奈苑,叶(注8)捐冠冕。来被鹿野之衣,寂绝哥钟独响(注9),口山之梵(注10)。父仲显,既承匡翊之功,兼席禅河之列。大业未嗣,年廿二,口(注11)君以宗室礼年(注10),即有大成之志,十一封琅邪郡王,邑五百户。十五,除太子洗马、谏议大夫。眉目踈朗(注13),雄姿振力(注14),腰带两鞬,左右驰射。大统八年,从太祖征洛阳。九年解围玉壁城(注15),雉向背(注16)凤灵达。从(注17)李广恒飞(注18)咸宫,常朦(注19)支(注20)并中,七礼(注21)俱穿。除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增邑一千户。十三年,从蜀国公围宜阳。后九年(注22),从晋国公平江陵。荒谷东临,实举夷陵之阵;吹台南望,即下宜阳之兵。及乎三统,乐椎二仪。禅受(注33)以君令,望公族无关,废姓(注24)改封云宁县公,增邑合二千户。保定三年,除车(注25)骑大将军、开府(注26)(使)持节(注27),都督如故。四年二月遘(注28)疾,三月一日死(注29)于长安平定乡永贵里。年卅有八,身经一十四阵。其月廿六日,归葬于石安北原。惜陵谷之贸迁,懼风烟之欤灭(注30)。方为长乐之观,无复祁连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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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城傥开,乃见铭曰:
世变风移,烟沉露灭,日轮先顿,夭关早折(注31)。昔实邢茅,令为滕薛(注32),秦余支庶,更仕中阳。汉故公族,还臣许昌,和銮戾正(注33),振鹭来翔。公子振振,生兹降神,家为孝友,国谓贤臣。子颜敌国,云长绳伦(注34),剑横七尺,弧弯六均。全匮(注35)论兵,玉堂临阵,九宫开闭,三辰逆顺。斑翟对垒,韩黥接刃,灵壁水惊,昆阳雷振。飞狐北望,玄菟西临,青菟(注36)内獁(注37),白犬南侵。援将送懿(注38),据转横琴,弹弦碓落(注39),调箭猨吟。居旨(注40)有疾,洒胃无徵,山倾细壤,月落长绳。嘶#ㄗ41)虚购(注42),虽书(注43)长乐,终陪茂陵。郊甸寂漠,兵陵(注44)枕席,山似吹楼,松如飞盖。凄怆九泉,方思随会。
赠冀定羸(注45)三州诸军事、冀州刺史,夫人尉迟氏,年卅二,使持节、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大都督、原、朔、宜三州刺史、房子县开国公、尉迟伐之女,世子口(注46)多口(注47)十一。
唯保定四年,岁次庚申三月已未朔廿六日铭记。
注1:原志“持”下脱一“节”字,当是书丹者误漏。
注2:“貟释”所附拓片图版,“兵”字作“”,绝似兵,唯最后一点泐脱。而《清理记》所附拓片图版则作“”,形状似“圖”字中间部分,即“啚”(又志文第一行末之“墓”字,“貟释”所附拓片图版泐损严重,仅剩一草头“艹”,而清晰度相对为低的《清理记》所附图版,仍依稀可见“墓”字全文)。按“雄兵”应释为“雄图”。“啚”、“圖”本为二字,但至迟在唐代初年,俗书“圖”已多作“啚”。唐玄应《一切经音义》卷8“所圖”条释“圖”,同书卷25“啚度”条释“啚”,均称:“诏定古文官书,‘啚’、‘圖’二形同。”[4]敦煌本唐王仁昫《刊谬补缺切韵》(伯2011号)模韵下:“‘啚’,思度。《说文》音鄙,训云难意,今因循作‘圖’,非。”[5]唐颜元孙《干禄字书》[6]:“……蘓蘇、啚圖,并上俗下正。”按“圖”俗书作“啚”,自不始于唐,南北朝时即已如此。《梁始兴忠武王(萧憺)碑》“啚刑驎阁”[7],北魏《冯邕妻元氏墓志》“河啚洛玺”,《元仙墓志》“不啚泉石”,《元秀墓志》“学该啚纬”,《元斌墓志》“啚彼丹青”,《元熙墓志》“翻然改啚”,《元诱墓志》“忠啚不遂”[8],东魏《僧惠等造天宫像记》“致使囗啚中废”[9],以及《金石续编》卷2东魏《凝禅寺三级浮图碑》[10]中三个图字,并书作“啚”。《金石萃编》卷32录西魏《僧演造像记》“三区浮啚”,则书作“啚”。又《大唐故朝散大夫元府君(勇)墓志之铭并序》[11](永徽六年,655),在开首叙述志主姓字郡望(“君讳勇,字世武,洛阳人也”)之后,概述其先世有云:“昔魏太武以盖世天姿,雄啚横略,扬旌朔漠,奄有关河。”与《拓跋虎墓志》中“魏太武以盖世天姿,雄啚宏略,扬旌朔幕,奄有关河”一句,几乎雷同(“貟释”释“旌”为“旗”,不当,说见下。横、宏与幕、漠,均以音同音近而通假),图亦书作“啚”。综上所述,似可断定“貟释”《拓跋虎墓志》中“雄兵”,应依原志残迹及当时流俗写法,释为“雄啚”。这样,“雄啚”与“宏略”,文对而义从。顺便指出,拓跋虎与元勇二志所立时间前后相差近一个世纪,描述其共同祖先太武帝的遣辞竟至雷同,若非偶合,则两位撰志者必本诸同一典据。此典据为北魏国史,抑为太武系诸王家乘,或者其他?笔者虽多方检索,仍不得其究竟,书此以俟通人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