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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爱玲知道变革不可避免,虽然她将这种社会变革称做“破坏”:“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但她预见到社会的根本变革不可避免,它不是出于任何特定政治集团的操纵,而是社会情势的客观要求和趋势。)
有了这些铺垫,也许我们现在可以更好来观察分析李安所要处理的核心,他的“终极人性”话语:阴道主义。
性爱话语
片中的三场二者交媾的场面如此壮观,连我们某位睿智的女性主义者大教授都出来感叹“性的力与量”的伟大了!这种强力的融合强奸、变态性虐的性交场面不但征服了麦太太,也征服了我们伟大的女性主义者,不能不让人叹为观止!然而从左到右的女性主义者的问题不在于她们附和男权主义者的“通过女人的心的道路通过女人的阴道”(此说据张爱玲的原作说是出于辜鸿铭,张爱玲对此说态度暧昧。因此将此说归咎于她有些不公,虽然也大体不差。因为张爱玲曾经自愿“低到尘土里”,在失败后也仍然要为自己辩解,因此将只适应于某个阶级的女性的这个“真理”强加于所有女性身上。)也不在于她们的水平近于如某些更为浅薄者故意所说的“关起门来大家都是资产阶级”(见某些评论者针对此片要求电影分级制所做的自作聪明语)而在于她们将爱等同于性,或爱由性造成。
然而这不是他们所谓的“普世的人性”。“爱=性”这说法若在在西方世界里提出,或者将引起愤怒的抗议,造成丑闻。其实,李安在这里要表达的“性造成爱”,已经让西方人不懂,因此不但被归入美国电影的最高限制级NC17,没有几家电影院放映(每个城市只有一两家小影院放),大大影响了影片在北美的收入,而且被拒绝参评主流的奥斯卡(以技术的理由),更让几乎百分百的美国影评家关注这些让人叹为观止的动作与杂技场面,而对影片“艺术”本身加以贬低,将其定位在艺术位阶上的B到C级上(在美国主流影评网站rottentomatoes上它的等级是6.5/10), 并将其评为年度“最另人失望的影片”之一。 李安于是说是因为西方人不懂得中国文化的微妙,和缺乏占领的感受。但美国人既然能欣赏其他导演拍的描写二战的影片(比如他们在影评时大多将它与其它两部近期拍的题材有些相似的影片做比较,但在此我没有篇幅介绍),那么说是因为他们缺乏占领感受而不能欣赏“普世”的人性则太牵强。 (科教作文网http://zw.ΝsΕac.cOM编辑)
要理解麦太太和易先生的性关系的真实,我们需要对他们的真实关系做一番分析。我们先看看导演李安和汤唯是怎么理解的。我们先看看汤唯的表演心得:
主持人施正曦:“(你)怎样把一层包一层的情感展现给观众?”
汤唯:“是在我看到剧本,和导演聊天那段,是准备那个背景。因为背景是我用导演的一点心得。看到剧本的这个心情,把自己多年的感情来分析,来放到这里面来想,是不是有可能有这样一种情况,然后发展出它的更多的一个信息。我觉得那个时候是分析多一点。但是之后我就觉得不行了。如果说多一点分析,我就不会演。所以我就只能够完全去感受这个角色的心情,就是想她所想,爱她所爱,做她所做。这样地去做每一点,每一个镜头。”(TVG采访)
再来看看李安的自白:
李安:“故事、戏的本身跟他们解说,启发,然后拍摄的时候逼迫、教、启发、吓,能用的都用上了。呵呵呵......”(TVG采访)
从这里我们已经看到,汤唯自己对角色的理解,是一,用导演的心得,和导演聊天,也就是说在导演的启发诱导下得出;其二,是出于她自己感情经历,将此代入角色里面,想“是不是有这个可能”。但是要注意的是“之后我就觉得不行了。如果说多一点分析,我就不会演”。所以她只能盲目地去感受“这个角色的心情。”大学刚毕业没几年的年轻的汤唯,没有想到身处这个时代的自己所想的未必是那个时代的人真能想到的经历到的。如她自己所说,她缺乏分析能力。
在这样的背景下,让我们再来看汤唯对角色的理解。需要强调的是,汤唯的理解必须不能理解成仅是她个人的,而应该理解成来自李安的。
汤唯:(续上......就是她真的是心里很寂寞,很渴望爱。)那所以,她在遇到易先生的时候,我觉得是一种对她来说是一种,对她来说是一种它并没有带有一种奢望。她只是单纯地去执行一个任务,但是没有想到在这过程中,她发现这个男人是这样地能够理解她,这样地能够去......(稍停顿)就是,两个人是一种......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他们这一种,这种较量,在这种较量当中,她发现了一种很微妙的一种情操。那么这种东西又一点一滴又累积起来。这种东西是很难去表达的,我觉得。(李安插话:“彼此的了解”)对,这种彼此的了解让(李安插话:“彼此的了解,还不是在讲话场面”)。对。他们没有办法用能够任何语言去表达,他们就......(稍停顿)如果让他们两个人去说话,我就觉得他们是说不到那样子的。(笑)只有用这种肢体语言,而且是极其强的肢体语言,让这两个人在这样一个明天不知道是生是死的这样的一个时代背景,两人都是,其实都是很恐惧。各有各的恐惧,但是这种恐惧他们俩都会感觉到,反而是相互地去吸引,很亲近地吸引在一起,但是又无法去表达更多的东西。只有......只有这三场床戏,我想(稍停,倒吸一口凉气),我想观众看了会理解的。”
让我们注意这里的停顿和犹疑:“她发现这个男人是这样地能够理解她,这样地能够去......(稍停顿)就是,两个人是一种......不知道怎么说......”让我们也注意到这里李安的插话和诱导。 本文来自中国科教评价网
这个男人是这样地能够理解她什么呢?为什么汤唯不知道怎么说呢?让我们再来对比两个人的两段对话. 汤唯说,
“就象她躲在一个角色背后,她才能发现一个真实的自我。其实这是一件蛮可悲的事情。因为你只有在角色背后,你才能够展现真实的自我。(同上)
再将它对照李安的理解
“我觉得这个东西有一种存在主义的悖论在里面,就是人的根本是什么,什么是真的,什么是有意义的。象她这个角色,最后在她假装麦太太的时候,她才真的有意义。这种思辩对我来讲,也是很深沉的。那个什么叫做谈恋爱,她才能够触摸她女性深层的那些东西。不管是性的感受,或者一个女人的力量,或者从那个角色来看抗战这个社会整个的事情,对我来讲,都是有很多的反思在里面。”(同上)
原来李安的意思是王佳芝在“假装麦太太的时候,她才真的有意义”。在和汉奸作爱时“那个什么叫做谈恋爱,她才能够触摸她女性深层的那些东西。”也就是说,李安认为王佳芝本身作为爱国青年学生是无意义无价值的,只有她成为有闲阶级的麦太太后和汉奸作爱以获得性的满足和“爱”的感受时才有价值、有意义,才能触及“女性深层的那些东西”。这当然是李安本人作为资产阶级有闲人士对同类的呼唤和对“人性”的理解。于是他把这些“存在主义思想”灌输给汤唯。汤唯说“其实这是一件蛮可悲的事情”。然而我们不知道究竟是王佳芝可悲,还是另外一个人可悲。
这里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当王佳芝由青年学生假装成麦太太时,她是戴上了一个面具,这个面具就象电影《兰陵王》戴的那个面具(她后来戴的钻戒也象有这种魔力)一样,一旦她戴上,她就已经变成另一个人。所以我们这时候只能叫她“麦太太”。 这不是个微小的可有可无的差别。也不是资产阶级形而上学理论分析告诉我们的王佳芝本人有“双面人格”,而由“易装扮演”(masquerade)无意中揭示出来。因为这是一个阶级身份的转换。(比如,转换成的麦太太多次向邝裕明借钱,才能支撑奢侈的生活)。这里的关键不在于作为掮客商人(倒卖战时稀缺物资)的夫人的麦太太本身是伪装的小资产阶级学生王佳芝,而在于阶级身份转换后以此身份待人处世的中产阶级贵族的心理定势、行为模式,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理解她作出青年学生王佳芝不可能作出的种种举动。比如,我们无法设想爱国学生王佳芝能和汉奸通奸,能为通奸的“爱”而背叛民族和同胞。只有阶级身份转化后的有闲阶级的麦太太才存在这种可能性。在这里,阶级性作为作为个体的人与社会的关系、也作为阶级间关系的中介,已经开始发挥功能。作为这种阶级性解释的例子是:易奸是在和麦太太通奸,而不是和王佳芝;邝裕明是在喜欢青年学生王佳芝,而不是麦太太。我不是说不同阶级的人没有相爱的合法性或相交的可能性,而是说在现实中它们发生的可能性机率与情节的合理性。(比如,五四以来的中国现代小说不少描写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女学生拒绝嫁给庸俗的商人或做人侍妾和情妇。) 中国大学排名
而麦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不但是商人之妇,而且勾引易奸,甘当他的情妇。(虽然片中表现这是伪装,但导演的立意是麦太太已经完全入戏,真假不分了。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假设麦太太为真实存在的个体,以此来分析她的行为)她是和易太太处于同样一个社会阶层的人,有一个做“进出口贸易”的“丈夫”,虽然她位阶较低,后来要跑单帮“补贴家用”,但是她和易太太一样是有闲阶级:“你说男人在外面有多少乐子,你说女人呢?除了逛街,也只有打牌。打牌还规矩啊,是关在家里。”“你们男人聊的话题就多些,跟女人就只能聊些鸡毛蒜皮。”
在这里,王佳芝说的话好象她真的就是麦太太。让我们还是收起这是魔幻现实主义电影还是写实主义电影的疑惑,就让我们顺着导演的思路,象王佳芝那样,就把她当作和她不同阶级的“麦太太”吧(“演员已经完全入戏,真假不分”)!这并不是说在当时的现实中青年学生不可能成为高官(片中是汉奸)的情妇,但要强调的是它更多发生在国民党不择手段的特务政治里(招募青年学生充当缺少经验的情报人员)。
现在我们可以分析三场床戏了。
梁朝伟:“这个角色唯一的美好时刻,就是在潜水湾,第一次跟这个女生约会的时候,我觉得最美丽。然后三年,我觉得他一直都很miss想念这个......那一段,那一件事,那一天的事。所以三年后突然碰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好象很想去再找到这个东西,结果她完全不是那样子,她完全不是我想象要的那个,所以就突然间很愤怒,就觉得想(李安插话:“我觉得是战争。”)(9-6, 华语招待会)
这是扮演易先生的男主角梁朝伟的对第一场床戏(强奸)的心理的描绘。
的确,在这一场,是麦太太开始时主动勾引易奸。但如果以为易奸施暴是出于对她丧失纯真的惋惜,则不但是对强奸行为的无耻狡辩(这是强奸犯的惯技,也只有有类似心理代入的男性和被欺骗的女性才会相信),也是对易奸的“纯真人性”的无限拔高。与此相比更加主流的一种辩解认为,是易奸出于压抑的发泄。那么是否值得同情呢?(那位网友的分析指出,易奸实际上早就洞察到麦太太的真实身份,这里是在暴力搜查她是否带武器。但是即使如此,后面仍然是强奸行为。)同样,是否同情取决于每个人的阶级立场,因为这关系到每个人在社会中的地位、经济利益,以及以己身代入(empathy),设想自己在类似场合里自己将作出何种反应。比如,当我们听到李安说:“他们三人代表我的一切......伟仔代表我的balls(指男人的生殖器),代表我最脆弱、最有胆量的一面”,我们或许可以知道易先生在这个场景中代表李安内心深处的什么“力量”。 (转载自http://zw.NSEaC.com科教作文网)
让我们再来看看李安对这三场床戏的分析:
(我们)终于看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手上的活,他的脾气,他对女人占有的情况,还有他心里面的压抑的东西,他必须用兽性来表达出来。还有我们看到心理层面上谁是一个攻击者,谁是一个占有者,这个可以从男到女,也是可以从女到男的。就是它的辨证关系,我是觉得是等于是一个anchor,等于给于他们两个人的心理层次作了一个定位。(TVG访谈)
原来这里李安是要“他必须用兽性来表达”他的压抑。麦太太(不是王佳芝,请注意)以为她能诱引控制易先生,却反被极其粗暴恶劣地强奸。
可是李安要这个麦太太得出什么样的心理结论,他是怎么“探讨女性心理学”的呢?请让我们看强奸之后两人再次碰面的场景,两个人立即拥抱在一起,甚至导演让易奸象个婴儿一样把头伏在麦太太怀里。后者受强奸之后不但不痛恨强暴者,而且怜惜地体会到易先生“那你一定很寂寞”。这就是李安的“爱情心理学”:女人被强奸后会由恨生爱。这当然是在诠释张爱玲引用的,她自己暧昧地未置可否的“通过女人的心通过阴道”的“哲学”。
为了更清楚地看到李安的这种哲学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看看他进一步的剖白。李安接受德新社记者采访时说,“我不知道爱是什么。如果有人非要给爱下个定义,那么这个定义对我来说肯定是太狭隘了。”他说“性爱本身不仅仅是一个身体动作,而是它激起化学反应,激发爱情和亲密感。” 在某次电视访问的视频里,李安继续阐释他的“哲学”:“女人究竟想要什么,在做爱时得到什么,确切地说我们(男人)是不知道的。”唯一能理解的是,“作爱,释放出一种爱意出来,它是关联的。” 从这些阐释中我们可以知道,在这种哲学里,“性+分泌的激素=爱”。 (科教作文网http://zw.ΝsΕAc.Com编辑整理)
这是人人可以接受的对爱的定义? 显然,西方人不买他的帐,他们看不懂。这是一个大丑闻:为什么如此“普世”的,完完全全,百分百赤裸裸的“人性”西方人都看不懂,只好用“中西文化差异”来解释?我们伟大的女性主义大教授理解了“性的力与量”,李安应该感到欣慰。某些女性确实亲身领会了他的立场。但是美国的女性主义者却不象我们的(伪)女性主义教授,领受这种“伟大的人性”与性的“伟大力量”,而将其归为“07年度十大耻辱影片”之一。 甚至大多数美国的男性影评家,也指出性交场面虽然“出奇壮观”,但却没有激情,让人无法理解他们的“爱”如何可能产生。而我国的中产阶级观众,却一致交口称赞、欣赏这种“艺术”,这种“爱的真谛“,并将怀疑的人斥为“不懂艺术,不懂人性”。
这种“哲学”的根源在哪?不能否认这种对爱的理解有其阶级基础,也被某个阶级的人所广泛接受。而麦太太的行为,她的首次的诱引,让易先生不感奇怪的(也让今天的观众觉得正常的是),用一个比较专门的字眼形容其本质,就是“通奸”。是这个阶级的人经常发生、习以为常的、觉得是自然不过的“人性”。在通奸中据说能产生“爱”,(而不是相反的过程:由爱而通奸),这也是作为有闲阶级的中产阶级人士对“爱”的理解。也就是说,这种“爱”同样有其阶级性。
第二场床戏则被认为是表演。两个媾和的男女心中非但不是爱情,而是充满杀机。一个对他心里充满仇恨,一个把她当成猎物。两性相互压倒蹂躏,看谁能毁灭谁的意志。这是“爱”吗?然而,据编导说,爱就这么由第二场的“性+性交分泌的爱激素”产生出来了!由于麦太太“从来不当她是一个情报人员”,终于让他放心,于是有了“心灵上的沟通”,(虽然他们唯一“心灵上的沟通”,如果有的话,也只是对恐惧的共享)。这是汤唯欲言又止,李安说“很难讲”的地方。通奸终于产生出“爱”来了。 (科教论文网 Lw.nsEAc.com编辑整理)
然而这里所谓的“爱激素”不但是伪科学,而且和上述编导对第二段交媾的彼此的厮杀性质的描述自相矛盾。这种对“爱”的阐发,既然出于资产阶级对“性交—>产生爱激素—>产生爱”的形而上的“哲学”理解,编导也觉得太勉强,于是他们力图再多加以额外解释。他们似乎要让观众觉得在这个过程中,易先生代替了邝的“哥哥”的位置。在剧院里王佳芝(这里我们勉强不叫她麦太太)找邝。画外音是幕后电影传出的几句容易被忽略的对话:“妹妹。”“哥哥,怎么样你也不能做这种违法的事啊!”“我,我没有做。”
由于这里的“哥哥”指的不大可能是邝,因为王佳芝并不会劝邝做这种“违法的”事。在她看来,这本来就是正义的事,是无所谓“违法”的。如果这个分析成立,并且按照影片易先生的实际表现看来,他并不是如某些分析所设想的,被王佳芝当作缺失的父爱的替身(我们没有感受到有任何父爱的存在)。
这里似乎是暗示易先生被她当作哥哥,但这怎么可能呢?这是影片的暧昧处,而这个暧昧直接关系到它对于两者关系的无力阐释:据其逻辑,麦太太对易奸产生“爱”只是由于性及其伴随的据说有某种“爱的激素”的分泌,而不是其表面的理由:王佳芝缺少爱,渴望得不得了(于是把受虐/施虐的性交当成“爱”)。但编导或许觉得这个解释太荒唐了一点,于是另外还试图用“哥哥”的被替代来解释,但这根本解释不通。
这个破绽暴露了这种“爱”的话语的虚构性与编造的痕迹。实际上,这种“爱”,正如张爱玲的小说的题目所点明的,不过是“色”,即性欲而已。张爱玲的小说里易奸是四五十岁的矮子,“一脸鼠相”。张写道,麦太太想:“他这样的老奸巨滑,决不会认为她这么个少奶奶会看上一个四五十岁的矮子。不是为钱反而可疑。而且首饰向来是女太太们的一个弱点......她需要取信于他。”她的理念是“权势是春药”。是权力引发易奸性欲的亢奋,丝毫不关爱情。她的动摇是在最后看到“他的侧影……在她看来是一种温柔怜惜的神气,”而一时误以为“这个男人是真爱我的。”而在李安的电影里,易奸是英俊的前国民党军官。张的小说是最后时刻麦太太觉得可能爱上他,李安要让我们觉得麦太太早就被性搞得意乱情迷。然而我们在影片的性交场面也看到了,没有丝毫的爱意从任何一方表现出来。 (科教论文网 lw.NsEac.com编辑整理)
但是当然张爱玲同时也说到了麦太太觉得“也无法斩钉截铁地说不是,因为没恋爱过,不知道怎么样就算是爱上了”。将性欲与爱情混淆,或性、爱不分,这是一个特殊阶级的特别的理解——这个阶级就是中产阶级。模糊性与爱的界限,是他们的特权;这种做法和理解不是“普世的人性”,而是无法为其他阶级所欣赏的特别定义。从不同的阶级立场出发的人,对爱有不同的理解和定义。(但为什么美国的中产阶级人士无法理解这种“普世”的性爱话语?这关系到李安的特殊的阶级性——虽然同属中产阶级,但李安的意识形态立场与他们仍有差异。见下文对影片的女性话语的分析。)
张爱玲说“到女人心理的路通过阴道”,影片就是通过王佳芝先被强奸,既而被长期蹂躏,据说因此在这个“麦太太”的面具下才发现了“真实的自我需求,性和心理上对爱的需求”(李安语),所以在易汉奸买给她戒指时候,认为是真爱上她,作出叛变的“无悔的抉择”。这里我们不是否认麦太太最后认为可能对易奸产生“爱”的幻觉的可能性,而是将这种对“爱”的理解看成一种话语,一种文化与社会机制(institution),有其社会文化的基础。这种机制可以看作表达了资产阶级在某个时期对“爱”的理解和定义“性+金钱=爱”。马克思说,“资产阶级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它们变为赤裸裸的金钱交易”“正式的卖淫更不必说了,他们还以互相诱奸妻子为最大的享乐。”但是赤裸裸的性和金钱在中产阶级女性眼里却成了“爱”的最佳证明。因此,王佳芝由于邝裕明不敢表白,也把她当作工具,于是麦太太觉得寂寞,她觉得反而是易奸能给她(肉体的)温暖。
如果说麦太太的“爱情”的幻觉还相对简单,易奸对她的情感则多了些复杂之处。作为老谋深算的特务,他早就看出麦太太的伪装。但在后来感觉侵略者的穷途末路后,他为自己了留了条后路;在和国民党搭上线以后,他开始对她放松敌意。因此,这以后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爱”上了她。但是这种“爱”的性质和前面的“性造成爱”的话语(这种对于爱的理解既是编导出于其阶级本性对于爱的定义,也是他出于男权立场认为女性没有头脑,只有从性交的快感中才能得到“爱”的感受)根本不同。他“爱”她,更多出于她的单纯幼稚、或许还出于对她为了国家牺牲自己的行为的某种钦敬。(虽然这丝毫不表示他可以被谅解。我们也看到,他不但先奸后杀另外两个重庆女特务,最后对亲自签字处死她,也没有犹豫。“身不由己”说不能免除他的罪过和所谓对“爱”的无能为力,而只不过表现了他的完全自私的阶级本性。)
政治话语
要想了解李安所要表达的主旨,我们需要更深入三个人物形象,首先是对易奸的刻画。
李安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说,“其实一个坏蛋,一个汉奸,他也是有他的innocent,天真,纯情爱国的时刻,他是怎么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要在这个里面表现出来。(9-6, 华语记者招待会)
这种所谓“innocent,天真,纯情爱国”,除了表现在上面分析过的所谓“怀念那个纯真时刻”(实际上当然是中产阶级男女通奸前的互相勾引)以外,还表露在当麦太太深夜王佳芝走进易先生书房,看到他以前在军校时的戎装照。这是典型的国民党青年军官的形象。由此细节,影片引出李安从国民党的意识形态立场对中国近现代史的诠释。
国内一些人在评论这部电影时常将其形容为“汉奸电影”,如果说汉奸电影是在纯粹美化日本占领的正义性,那么这部电影只是在渲染汉奸的“人性”(在正式放映时舍弃了曾经拍摄的易奸残忍审讯抓获的国民党特工,包括严刑审讯赤裸的女特工画面),以及间接暗示的汉奸的“爱国”或者“忍辱负重”(下面将会更详细分析),而对日本侵略的残暴非正义有间接的反映。值得注意的是,这还是通过易奸的口说出来的。这是在接近尾声时两人在日本妓馆会面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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