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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文学》从今年第三期起接连几期讨论八十年代提出的“纯文学”的话题,引发了人们对纯文学现状的关注。纯文学在今天备受冷落是不争的事实,众多文学刊物风光不再,面临生存困境,只维持着极少的订数,前几年更有名重一时的《小说》《昆仑》停刊。造成纯文学不景气的原因很多,有外部的,也有内部的。而纯文学的创造者们总是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样,抱怨没有创作自由,抱怨经济浪潮的冲击,抱怨读者层次太低,自己搞的“纯文学”曲高和寡知音难觅,却往往忽视了从自身找原因,殊不知在相当程度上正是作家自己封闭了“纯文学”的接受之门。
“纯文学”概念事实上由来已久,至少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就已有相似提法。由于中国古代“文学”的概念很宽泛,还包括了哲学和历史,所以自“五四”以后把用形象的手段反映社会的语言艺术统称为“纯文学”,以与哲学、历史区分开来,与我们今天所说的普泛意义的文学等同,这当然也就不似今天的文学有高下纯俗之分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纯文学”的意义也有了很大变化,那就是要提升文学的品格,增加文学的艺术含金量,要让文学向着更高、更好、更美的方向发展。“纯文学”成为一个衡量文学艺术价值高下的尺度,表达了人们进行更高级精神活动而挣脱现实政治、物质束缚的欲求,指陈了人们对纯正文学、对高雅文学、对严肃文学的向往,标示着作家努力的向度。以“纯文学”在八十年代的被重新提出来看,在当时的语境里,它表明在经历了政治粗暴干涉文学、凌驾于文学之上的时代后,作家希望能够自由表达、畅所欲言,希望文学能体现出自己应有的独立品格,而不再是政治的“传声筒”,承载说教的工具。这种用心是对的,也是好的。纯文学截然与那种低俗的不入流的文学以及那种奴颜婢骨、媚政治之“俗”的文学分流对立,是文学观念获得进步获得解放的发现,它是对文学的重新诠释,表示着一种“新”的审美原则的崛起。可是令人遗憾的是,在“纯文学”被重新提出以后,作家在认识上存在着这样那样的误区,以为文学与现实、时代、百姓贴得近了,文学就又被这些“俗”物玷污了似的。结果,文学创作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在形式上都偏离了正常的轨道。作家不再关注“写什么”,而是关注“怎么写”,他们过度地玩弄技巧,卖弄手段,文学在“向内转”、回到本体的同时,成了纯粹形式的东西,变得空洞无物。以纯文学作家中的重要代表先锋小说家为例,他们由于现实生活资源的严重匮乏,更津津乐道于叙事和着迷于形式的表演,而放逐了情节,语言成了小说的主体,小说沦为词藻的世界。马原毫不讳言自己对社会生活“缺乏观察的热情和把握”、“缺乏透视能力和归纳的逻辑能力”,因而更习惯于设计叙事的圈套,把彻头彻尾的“虚构”视若小说创作的至宝。余华则表示,日常经验的真实尺度对他已经失效,他所迷恋的只是“虚伪的形式”,所以在他的许多小说如《现实一种》《古典爱情》中对血腥暴力场面的描写细腻到了令人无法承受的地步,而叙事者对残暴却表现出惊人的嗜好和冷漠,显然这种叙述是使作者获得快感的动力源。由写诗而转向写小说的孙甘露无比地推崇语言,随意驱驾、拼贴、组合语言,语句不合乎逻辑,晦涩难懂,他的小说《信使之函》没有什么故事情节,却有五十多个关于信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定义,小说只不过是华丽语词堆砌的楼厦。先锋作家把文学作为智力的活动,刻意于营造结构的叙事迷宫,小说成为可以随意组装和拆解的智力魔方,格非的《褐色鸟群》无意理顺故事之间的前因后果,而是着迷于通过亦真亦假的叙事,追求真实与梦幻之间含混莫测的效果。在叙述时,先锋作家更注重感觉化,这种感觉往往是想当然,不真实的东西,洪峰《奔丧》中“我”在听到姐姐告诉的父亲死亡的讯息时,竟然无动于衷,倒是对姐姐的一对乳房发生了兴趣;格非《风琴》中,丈夫在目击了妻子遭日本兵的凌辱情形时,居然感到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奋。尽管这些感觉被作家描写得细致入微,但显然都不是合乎情理逻辑的,完全是作家凭空杜撰的产物,掩饰不了作者事实上叙事的苍白和想象的贫乏。
在书写内容上,作家往往对现实视而不见,而是逃遁到历史中去,这并非为的是通过观照历史指涉现实,而是因为“历史”更便于掩盖他们生活经验的匮缺,“历史”更便于他们放纵幻想虚构的野马。一时间,土匪、官绅、妓女、姨太太这些历史的沉滓泛起,在他们粉墨登场纵情表演独角戏时,文学的现实关怀精神荡然无存。即使不进入“历史”,作家也只两眼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一门心思写自己的陈芝麻烂谷子,充满了强烈的自怜自恋情结。在全然退回封闭的个人天地后,大肆贩卖纯粹个人的喜乐哀痛,再没得东西可写了,当然只有“身体写作”了,就像《一个人的战争》中的女主人公一样,一镜在手,专门照自己的隐秘部位。于是我们看到时下小说通篇充斥着触目惊心的与“性”有关的情节:《孙权的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为都市里弥漫着的情欲所包围而一天三次手淫;《强暴》中的丈夫与别的女人通奸,妻子由最初被人强奸到后来的主动卖淫;《疼痛与抚摸》中充满着偷情、卖淫甚至女性渴望被强奸的描写;《一个人的战争》《私人生活》等则一而再地渲染女主人公的自慰;《关于性,与莎莎谈心》也对性表现了过度的关切,大言不惭地向莎莎发问“告诉我,什么时候你有了性的感觉”之类肉麻的问题;贾平凹这些年的文艺创作,不论是《废都》,还是《白夜》《高老庄》都充斥着对男女性事的描写,这些描写成为其小说叙事的动力,即令晚近的《怀念狼》也要靠痴迷女色的烂头的荤事荤话来维持小说的盎然生机。这种“无性不成文”的情势,实际上是文学精神萎缩、作家叙事资源匮乏的表征。且不说前两年被禁的《上海宝贝》那种无节制地兜售性的低劣读物,即使这两年的文学作品也同样存在着这样的情形,尽管有收敛,但还是在展示赤裸裸欲望的层面上不停地滑动,像《四如意》《一天一日》《圈》等就通篇讲述嫖客和妓女之间的打情骂俏,男人对女色无休止的追逐,女人因为相貌丑当不了妓女便写小说,甚至写不下去了还要靠性交来体验生活一类的故事。文学作品中的人只剩下了动物性;有欲无爱,甚至连动物都不如——动物还有专门的发情期,人却是男女在一起,便只有性游戏了,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所以会出现萍水相逢的女人莫名其妙地跑到“我”的床上供“我”享用的情节(《作为一种艺术的谋杀》),会有男人们一天到晚寻找艳遇并相互交换买卖情人追求感官刺激,乃至于有以搜集各种女性阴毛为乐事的恶劣情节(《此人和彼人》)……我们的文学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只是肉体的洋洋大观?只是各式常规异态的性交姿势、同性恋多角恋窥淫乱伦自慰的指南?这样的“纯文学”已经抛弃了人文关怀精神,与庸俗文学相差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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