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荒野:论中国古代山水诗的回归主题(1)(3)
2017-08-06 05:26
导读:开清代山水诗风的钱谦益视山水为故国的象征,并由此发出“今愁古恨谁消得?只合腾腾放棹归”(《西湖杂感》其二十)的回归之音。自号野人的山水诗人吴
开清代山水诗风的钱谦益视山水为故国的象征,并由此发出“今愁古恨谁消得?只合腾腾放棹归”(《西湖杂感》其二十)的回归之音。自号野人的山水诗人吴嘉纪因为“龙钟不还乡”而“羞见东西路”(《登康山》其二)。这样的思乡愁情和回归之唱一直延续到与自然相与、与山水为友的中国古代末期的山水诗创作之中。
二、魂归荒野:回归与超越的自由之旅
在中国古代山水诗中,回归是一个贯彻始终的主题。我们不禁要问:中国古代的诗人们究竟要归向何处?有学者认为:“‘比兴’所赖以产生的心态,为一种农业文化心态。惟有在农业文化心态中,方能对人与自然之生命节律,抱有极亲切之一种认同,方能对人心与自然之相通,抱有一份关注之兴味,以及对人心由自然物而触发,抱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意会。”[2]那么,在农耕文明得到极大发育的中国,回归指向田园和村巷,当然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
然而,回首中国古代山水诗的创作,我们又分明听见了另外一种全然不同但绵延不绝的声音:“去终古之所居兮,今逍遥而来东”(屈原《九章·哀郢》),“追渔父以同嬉,超埃尘以遐逝”(张衡《归田赋》),“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陶渊明《归园田居》),“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孟浩然《夜归鹿门山歌》),“应愁晚泊喧卑地,吹入沧溟始自由”(苏舜钦《淮上遇便风》),“我在尘土中,白云呼我归”(苏轼《送运判朱朝奉入蜀》),“自叹不如华表客,故乡常在白云中”(高士谈《晚登辽海亭》),“一笑蒙城门下士,几归沧海几飞尘”(袁宏道《山居》),“身如古初士,步步入鸿蒙”(吴嘉纪《和集之、简文登泰山绝顶观日出》),“渔父频招手,回舟入杳冥”(屈大均《钓台》),“峰形积古谁得窥?上有鸿蒙万年雪”(洪亮吉《天山歌》)。
(科教范文网http://fw.nseac.com) 同样是回归的吟唱,但这些诗人归去的指向却并不是他们从小生长的家园和故乡。这些诗句中,无论是“山岭岩阿”,还是“鹿门南轩”;无论是“杳冥沧溟”,还是“白云春芳”,或者“水泽蝶群”,一言以蔽之,回归的方向都是“自然”,是“八还”,是鸿蒙万年的古初岁月。这是一个比村巷田亩更为深远的指向,因为它们直接通向时间的幽眇深处——人类最初的栖息之所——也就是屈子笔下的“终古之所”,如前所述,这是一个万物群生、禽兽成群的“至德之世”——人类在此表现出人生在世的本然状态——这就是人类文明发端之前和开始之初的荒野时期。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终古之所”、“杳冥之地”并非农业文化心态的产物,它属于一个更为古老更为幽眇的历史时期。人类开始农耕的田园生活与漫长的人类发展史相比较,已经是十分晚近的事情了。在传说中和史书上,我们还可以隐约窥见原始先民的荒野生活。请看《史记·五帝本纪》的记载:“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崩于苍梧之野”。《山海经》中也有类似的神话记载:“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大荒北经》),“赤水之东,有苍梧之野,舜与叔均之所葬也”(《大荒南经》),“羿与凿齿战于畴华之野”(《海外南经》),“大乐之野,夏后启于此舞九代,……一曰大遗之野”(《海外西经》),“此天穆之野,高二千仞,开焉得始歌《九招》”(《大荒西经》)。《淮南子·本经训》说:“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山海经·大荒北经》中还说:“后稷是播五谷。稷之孙曰叔均,是始作牛耕。”
这些记载告诉我们:在后稷播五谷、叔均作牛耕之前,人类在荒野之上开展他们的生活、书写他们的历史;更为重要的是,在农耕文化出现之后,人们也并不即刻就开始建立稳固的家园,开始定居的生活。《史记·五帝本纪》说黄帝“迁徙往来无常处”,《殷本纪》又说商之先人“自契至汤八迁”,这应该是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和安土重迁的农耕生活迥乎有异。到了周朝,《诗经·小雅·绵》记载:“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古公亶父,陶复陶穴,未有家室。”这说明那个时代的人们还是在漫漫荒野之上、游牧状态之下生息繁衍着。 共2页: 1 [2] 下一页 论文出处(作者):王 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