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淡而内奇:陶诗的审美追求(1)(2)
2016-12-01 01:22
导读:平平淡淡的陶渊明,怎么发出这许许多多的奇情异想,奇绝得让人惊诧!这些奇绝异语,在他淡化的一生与诗文里,一经发现,不能不引起我们的反思,对
平平淡淡的陶渊明,怎么发出这许许多多的奇情异想,奇绝得让人惊诧!这些奇绝异语,在他淡化的一生与诗文里,一经发现,不能不引起我们的反思,对于他的人格与诗风,都须重新审视一番。至于审美追求,如果仍停留在“真率”、“自然”、“平淡”上,似乎就再不能那么惬人心意。
以上诸多“奇”字,和他审美追求最为密切的,应是《饮酒》其八的“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陶诗之美是人格化的,他的审美追求极境,亦属人格化的。他不愿做普通的像“连林”之树的人,企求“卓然见高枝”,岁寒而后凋式的人格美。这种人格美在“众草没其姿”的春夏是显不出来的,只有“凝霜殄异类”时俗树凋落,松树仍青,方显高枝之卓然,突现出独特与奇异。东篱之秋菊与东园之青松,无不寄托岸然自异、远弃流俗的胸襟抱负。清人温汝能《陶诗汇评》卷3说:“此篇语有奇气,先生以青松自比,语语自负,语语自怜,盖抱奇姿而终于隐遁,时为之也,非饮酒谁能遗此哉!”“奇树”所体现的“奇气”与“奇姿”,正是他紧接下一首的“禀气寡所谐”独立不群的性情流露。所追求的人格与企望的审美境界,就是独特与奇异。这里只表示了在外界自然变化中的显示,那么对这种奇绝独异美的追求方式与手段又将是怎样的呢?从《癸卯岁十二月中作与从弟敬远》中会看得更为清晰:从诗中可以看出这位从弟颇得陶渊明风范之仿佛 ,敬远的性格志趣爱好亦与他相近。他向这位知己敞开心扉,倾诉自己绝大的孤独与寂寞,自叹自逊而又自尊自宽,俯仰之间盘旋跌宕出一股凛然劲直之气,傲物自高之意隐约可见。按《宋书》卒年63岁说,则此诗作于距归隐尚有两年的39岁。此为示志亮意之作,看他那铁心“栖迟”隐居的样子,很可能与桓玄即在本月初公开篡晋称楚有关,开口“寝迹”、“貌与世相绝”,闭口“荆扉昼常闭”,颇有“声明”性质。此前四年即安帝隆安三年(399)冬,他已入桓玄幕府,隆安五年(401)冬丁忧家居,作此诗已居忧整两年。时安帝被桓玄迁居浔阳,无论是从晋从玄,在当时于渊明都很便捷。看他“平津苟不由”不屑一顾的语气,似有不愿火中取栗的理智。清人陶必铨说:“是年十一月桓玄称帝,著眼年月,方知文字之外所具甚多。”[2]卷3引陶渊明诗文一涉及到政治,便非常谨慎。诗题若不标示年月,他那绝不会无动于衷的心情,即“文字之外所具甚多”的想法,便无法从文字中揣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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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特感兴趣的,是这诗中的“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两句,或许为写雪而写雪 ,但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卷13还透过一层说:“‘倾耳’二句写风雪得神,而高旷之怀,超脱如睹。”清人张玉谷亦云:“就雪申写二句,声销质洁,隐以自况,不徒咏物之工。”[3]307不管其或然或未必然,无论是否有此用心,如上文所言陶诗美属于人格化的审美,我们完全可以用此二句作为打开陶诗审美趋向的一把钥匙:他追求诗美的方式与境界,真如他笔下的这场大雪,他追求美的过程与形式就像雪之飘落——“倾耳无希声”一样;所达到的境界与效果,亦如雪之“在目皓已洁”一般。陶诗乍看平淡无奇,甚或散缓乏力,熟视却淡中有味,平中含奇。平淡的外表,或者说特意淡化的外在,却包裹着让人惊讶的内在。以“无希声”的运作,达到“浩已洁”未能轻易料到的效果。如果说前者属于道家“大音希声”的黠慧,后者则带有儒家“大济苍生”的执着与憧憬。陶之思想儒道兼综,其审美追求亦出于二者相济互补,而“在目浩已洁”的另一具象,即确属自况的“独树众乃奇”,它们共同展示陶渊明审美追求的同一旋律:外在的淡化与内在奇特的交融,平淡与奇情异彩构铸为一体。
二、田园奇情异彩的体现
最能体现陶渊明的审美追求与诗美境界的,莫过于他的最负盛名的“田园诗”了。他的田园诗,既是诗化的田园,美化的田园,也是人格化的、哲理化的田园。当然还要包括疲倦与贫穷,饥馁与冷冻,灾害与不幸。所以他的田园诗是由省净的诗语,独立的人格,以准“农民意识”的哲思浇灌出来的,由付出“君子固穷”代价换来的,由对“八表同昏”的官场决裂后愤发出来的。对此,须以足够的“综合治理”,避免以往解读误差;否则重复无谓的讨论,只能陷入积淀已久的误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