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辩解进一言”—— 日常语言分析的一篇经典(5)
2015-02-21 01:06
导读:虽然律师并不总以最正确的方式使用语词,不过,你的分析要是真得出了一些靠得住的区别,他一定会向你虚心讨教,因为他的对手可能已经了解受到诱惑
虽然律师并不总以最正确的方式使用语词,不过,你的分析要是真得出了一些靠得住的区别,他一定会向你虚心讨教,因为他的对手可能已经了解受到诱惑和失去控制并不是一回事,他若不及早了解这个区别,上阵时就会被对手驳个措手不及。
第三套办法是向科学讨教。
心理学,
人类学,对动物行为的研究,都会提供帮助。日常话语里凝结了对行为的广泛而切实的观察,尽管如此,在我看来,近代科学家还是在很多关节点上揭示出日常话语的不足。这也不奇怪:至少,科学家占有大量的资料,进行全面的研究,研究时又不带什么感情色彩,普通人就没有这样工作的机会,就连律师也通常做不到这样。我这里举两个例子。
人们观察到,动物在正常行为的过程中遇到不可克服的障碍,常会堕入某种狂乱的行为,例如头朝下倒立,这被称为“错位行为”。我们反观人类生活,其中颇不乏错位行为,然而日常话语里却没有简单的说法来称呼这类行为。我要是以头抢地倒立,我可并非只是倒立着,但你用什么副词来形容这种倒立呢?也许你该说“绝望地倒立”?
再例如强迫症。日常话语里有些近似的说法,例如“不这么干就不行”,“觉得非干不可”,但毕竟没有哪个词像“强迫症”那样能确切地称呼这类现象。
通过这些系统的研究,我们就可能把平时的零星意见发展为具有一定普遍性的理解,把平时模模糊糊感觉到的东西转变为清晰的理解,甚至能得出一些解说性的定义。人们现在常说,仅仅清晰是不够的。不过我们也不该满足于聪明过人地指出天下之事莫不幽隐难测。碰上能够获得清朗见识的机会,我们也该试上一把。在“辩解”这个题目之下,我的尝试有以下几条结果。
(科教论文网 Lw.nsEAc.com编辑整理)
1,修饰语必然带来某种偏离。人们会以为,张三做了一件事儿,要么他是有意做的,要么是无意做的。推而广之,“某人做了某事”这句话里,总可以插进一个副词,或它的反义词。其实不然。我们的语言颇为经济,在标准的情况下,用了一个动词就不再需要一个副词,甚至不允许插入一个副词。我坐下了,既不是蓄意坐到椅子上,也不是不由自主地坐下去的。与此相接的一条结论是——
2,副词的应用范围颇受限制。哲学家和法庭人士最喜欢使用“自发地”“自觉地”“冲动地”这一类副词,似乎它们可以加到任何动词头上。其实,它们只能用来修饰很少一些动词,远不可以用于很多动词和很多场合。小伙子抬头看见了什么,怪诱人的,他捡起块砖头扔过去。难道我们可以说“他自发地捡起块砖头扔过去”吗?我们经常考察我们都能怎样说,但我们通常不大善于考察我们不能怎样说,而多数情况,后一种考察比前一种更富启发。
3,反义词不可“貌相”。很多人想当然认为“自觉”的反义词是“不自觉”。我自觉遵守纪律。但我能不自觉地遵守纪律吗?这时候,“自觉”的反义词不是“不自觉”,而是“被迫”。反过来,“被迫”的反义词可以是“自觉”,但有时候却是“自愿”、“故意”等等。“不小心”打碎了玻璃杯的反义词绝不是“小心翼翼地”打碎了玻璃杯。一个副词不一定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反义词,有时干脆没有反义词,我们说“无意间”,却不说“有意间”“故意间”,说“禁不住”,却不说“禁得住”。为什么没有这样的说法,这事颇有蹊晓,值得好生琢磨一番。
我自觉捐款,自觉锻炼身体。我不自觉哆嗦了一下,不觉叹了口气。从字面上看, “自觉”和“不自觉”一定是反义词,其实它们几乎从不在同等的层次上使用,只有说到重大的或长期的事情我们才用得上“自觉”,而“不自觉”却总用在一些小事儿上。
4,通过辩解的选择可以透视行为机制。有些行为可以用“自觉”来修饰,有些则不可以。‘不自觉’也是这样。我们通过这些情况可以了解到我们是怎样把行为分门别类的。
副词不仅能帮助我们为行为分类,而且能帮助我们透视一件行为的机制。我们都知道,行为不仅包括落实的阶段,考察、计划等等也都是一件行为的各个部分。其中有一个阶段我们却经常忽视,那就是对情势进行估价。想得不周到,缺乏想象力,人们通常以为这类用语是为行为的考察阶段或计划阶段道歉,其实多半是在抱歉说对情势的估价出了毛病。为行为的这一阶段道歉的用语还有很多:我当时太高兴了、太着急了等等,皆属此类。打仗的时候,我方配备处于优势,又获得了高质量的情报,却仍可能制定出一个导致灾难的作战计划,这很可能就因为不明人情物理。平常年代这样的情况也不少见。也许我解一个二次方程很在行,最后却得出答案说有两个半同学生病了。我们多读点唐诗宋词,虽然没增加多少知识,也没变得更会推理,然而在审时度势的大感觉上能力颇可能大大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