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概念翻译的几个问题(7)
2015-09-04 01:05
导读:构词联系和生造新词 哲学的基本任务是梳理基本概念之间的联系。词根词源里所隐藏的概念联系经常十分原始,即使说这种语言的人也可能从不察觉。通
构词联系和生造新词
哲学的基本任务是梳理基本概念之间的联系。词根词源里所隐藏的概念联系经常十分原始,即使说这种语言的人也可能从不察觉。通过挖掘词源来解说概念联系,有时极其有力。海德格在这方面用力甚深,仔细阅读海德格可以发现,几乎没有一个重要的概念语词,他不曾着意从词根词源方面使用过。依我看,他在这方面可说是有点走火入魔。效颦之辈,更无足多论。其实,并非所有概念联系都体现在构词上。仁和人在概念上有联系,在构词上也有联系。仁和恕概念上有联系,却没有构词上的联系。
我们能够选出适当的中文译名,从词根和通行语义上都和原文词对应起来了,自然极妙,但这种运气很少,多数时候,只能加注说明。Vorhanden译作“现成”本来满好,但海德格要突出其中的Hand,手。这已经让人为难。现在他还要把它和另一个带“手”的字zuhanden对照使用。如果这种用法只是一时一事,加个注对付一下就算了。但这两个词贯穿全书始终,逼着译者把它们译出来。我勉强译作“(现成)在手”和“上手”,很难指望读者满意。约翰.德莱登自嘲说:译者带着镣铐走钢丝,当心不要一跤跌下已经算好,别再痴想风度翩翩。
我们的译名通常无法从构词和通行语义上都和原文词对应起来。如果侧重构词,就会想到生造新词的办法。倪君的建议是制造一些意义宽泛的语词。这个办法,我们私下交流时他说得较详,文章里却只有提示。他以为“此在”“本成”这样的译名比较好,部分原因就在于此、在、本、成这些词含义都极为宽泛。这样的译名,用古人的话说,就是“不凿”。 凿与不凿,显然没有明确的界限。我们一方面希望不凿,一方面又要尽可能具体而微地传达出原文的意思来。我们作翻译,毕竟是要从外面引进我们自己没有的东西,而非意在表明其实别人所说的,我们自己也早说过了,也早会说了。所以倪君绝非主张译名越空泛越好。他根据Ereignen里的eig,主张译名中应该包含“本”这个字。而在包含“本”的几个译名中,他最赞成“本成”。猜想其中的理由,“成”字更多动词的意味。我从前译作“本是”或“成其本是”。“成其本是”太偏于解说。“本是”又不如“本成”适于传达ereignen中“转变”为自己、“转变”为自己所有的意味。而且“本是”稍偏词组而“本成”更像单词。相形之下,不如采用“本成”。
(科教作文网http://zw.ΝsΕac.cOM编辑) 但无论怎样生造出来的词,总嫌生硬。很多西文哲学用语,日常在口头上也说。一旦译成中文,就一幅冠冕堂皇了。“本真”(eigentlich)无非是“他真的走了的”那个“真”,“在真理中”无非是“叶子当真落了”那个“当真”。就此而论,哲学翻译从整体上就相当生硬,有时简直是在制造一种新的文言文,甚至比旧式的文言文离口语更远。有鉴于此,学友王炜建议我们尽可能使用口语来翻译,例如把Sache译作“事情”,把Ereignis译作“发生”。口头语汇可能离西文概念太远。他说那就硬行嫁接,因为只有当大多数哲学语汇和口头语汇建立了联系,哲学语汇才有真切的意义。我很同情王炜的立论,但从翻译实践看,未必行得通。此中有很多缘由,这里不及细说。倪文在第八节中多少有所涉及。但我希望,在能够与日常用语相通的时候,就尽量沟通,不要有意制造乖僻。倪君赞成有时把Sache译作“实事”,这个词虽有点人造意味,但还能“保持与日常语言的渊源关系”。倪君的这一见解,我大致是同意的。
生造出来的哲学译名,融入口语的机会很小。人们喜欢指出佛学翻译给我们留下的语汇遗产。更不消说这个世纪从西方引进的哲学语汇了。不过,翻翻佛学译文,我们就知道,其中只有很少语汇流入口语。但这里想指出的是,没有流行起来的语汇,不见得在疏通原文义理方面差一些。有时还可能更成功。语汇没有留下来,所传达的思想可能通过其它途径融入中国思想了。玄奘的翻译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这样的。中文译名,一方面希望传达出原文的概念结构,一方面希望进入中文概念系统,成为可用的语词。这两种希望,在不同译名上的比重往往也不同。不同比重甚至反映出译者的不同取向。我个人更偏重于前一方面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