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符合论与虚无(1)(3)
2016-02-07 01:11
导读:对于禅宗,这种由本体的解构而衍生的虚无之论更加彻底,推理的过程也更加简捷。禅宗认定世间“五阴本空,六尘非有”,(《六祖坛经·机缘品第七》
对于禅宗,这种由本体的解构而衍生的虚无之论更加彻底,推理的过程也更加简捷。禅宗认定世间“五阴本空,六尘非有”,(《六祖坛经·机缘品第七》)本质论层面的名实问题被转化为现象学层面的名相问题。在此,作为“实”存在的“五阴”和“六尘”如果不存,那么“相”必然虚妄。在《金刚经》中,释尊有言曰:“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金刚经·法身非相分》)“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金刚经·究竟无我分》)这是从对象本体的角度对色相实存性的否定。同时,人的心体也被否定,如《坛经》云:“心量广大,犹如虚空,无边无畔,亦无方圆大小,亦非赤白青黄,亦无上下长短,亦无嗔无喜,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头无尾。诸佛刹土,尽同虚空。”(《六祖坛经·机缘品第七》)可以认为,正是通过对实与相、对象本体与心本体的多重否定,禅宗走向了更彻底的虚无。这虚存的空无成了世界最后的真相,即所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无所有相,即是真实。”(《金刚经·如理实见分》)。
由此再看康德提出的那个“古老而著名的问题——什么是真理”。可以认为,如果在西方传统之外再加上道家和禅宗的回答,那么这一问题将变得更加严峻。首先,按照从亚里士多德到康德的真理符合论,庄子提出的人认知能力的有限与世界无限之间的不对称,明显意味着世界溢出了人可以认知的范围。以此为背景谈真理,除了承认人对真理的无知之外,似乎不会有任何更好的回答。其次,我们固然可以强行给世界一个命名,借此将无限还原为有限,将溢出人认知范围之外的东西固定为一个可以把握的对象。但是如上所言,这些概念与其说是认识的对象,还不如说是信仰的对象;与其说它具有客观实在性,还不如说是人为了回避自己的无知而对世界本相的有意捏造。人杜撰出一个本不存在的对象,然后再通过逻辑推理或通灵的体验证明它的存在。这种知识与对象当然是符合的,但其前提的荒谬则注定结论不可能言说真理。第三,中国哲学通过对佛、道、心等一系列范畴的追问,发现了其本质的虚无性;西方则在近代之后洞穿了为知识的有效性设置的形而上学屏障,在存在主义,尤其在海德格尔那里重新向无限敞开。至此,在知识与对象之间形成的关于使真理成为可能的二元格局,就因为对象向虚无的坠落而彻底失去了张力。面对存在的无底深渊,我们怎样形成知识,我们怎样使知识与这个构不成对象的对象符合,成为决断哲学命运的大问题。它迫使逻辑学家陷入窘境,也使经典哲学的认知模式面临致命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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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康德认为,对一个问题是否能够给出正确的回答,关键在于提出的是什么问题。如他所言:“如果问题本身是荒谬的,并且所要求的回答又是不必要的,那么这问题除了使提问者感到羞耻之外,有时还会有这种害处,即诱使不小心的听众做出荒谬的回答,并呈现出这种可笑的景象,即一个人(如古人所说的)在挤公山羊的奶,另一个人拿筛子去接。”[7]P110,P111由此看“什么是真理”这一问题,它在西方经典哲学的语境中是合理的,甚至是可以回答的,因为在其设定的现象与本质、具体与抽象、灵魂与肉体的二元格局中,真理有其指向的对象。但是,在西方现代哲学和中国庄禅哲学的语境中,真理陷于虚无,人的理性便随之失去了认识对象,这个问题确实就有了给公山羊挤奶的味道。为此陷入烦琐论证的哲学,则显出拿筛子去接的荒谬。
人天生的形而上冲动,要求他必须对真理问题做出回答,但任何局限于人的知识经验的回答又必然不具备真理性。面对这种两难处境,中国的道家和禅宗认识到,虽然人类的知识面对真理是失效的,但这却预示着一个新的真理产生的可能,即:真理的不可知本身就是真理。或者说,“了无一物可知,是名真知”。(《六祖坛经·机缘品第七》)同时,虽然虚无使人的求知冲动找不到对象,但无相的空无却在与有相的对峙中成为一种另类的对象,即所谓“了无一物可见,是名正见”。(《六祖坛经·机缘品第七》)至于这种空无是否构成了世界的本相,禅宗的回答十分坚决。如《金刚经》云:“无所有相,即是真实。”(《金刚经·如理实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