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末路的悲叹学毕业论文(2)
2014-09-17 01:05
导读:二 鲁迅在创作《故事新编》时有这样一个总的指导原则:“只取一点因由,随意点染,铺成一篇”⑿,因而其作品显示出强烈的开放性,其描写形态同以
二
鲁迅在创作《故事新编》时有这样一个总的指导原则:“只取一点因由,随意点染,铺成一篇”⑿,因而其作品显示出强烈的开放性,其描写形态同以往的历史题材作品相比大相径庭,开创出一种新型的“古今交融体”。这种融古铸今的独特文本正是鲁迅“虚妄感”的外化形式。《故事新编》一问世,立刻便以它那特有的与众不同的色彩、韵味,引起人们的惊奇与赞叹。恰如书名所示,作家用新颖的艺术手段去处理过去的事,于是便开辟了一个全新的艺术天地。《故事新编》构筑的艺术世界充满了迷离与奇幻的色彩,它将神话、历史与现实融为一炉,正常的时间顺序消容在神话与现实、传统与历史、历史与现实的空间的随意转换之中,从而打破了单一的历史生活的空间,进入到一种古今交融的境界。在这个陌生而又怪诞的世界中,现实的荒谬事物摆脱了习以为常的状态,暴露出内在的荒谬和畸形,一些来自为人们尊崇的显赫历史人物消失了长期积淀的庄严神圣,变得出人意外的滑稽可笑。女娲的胯下,出现了现代文坛的那么一个“小丈夫”;大禹时代的文化山上,居住着一群满口洋文的学者,在大谈
遗传学、维他命、莎士比亚;小品文家却是伏羲朝的;以恶语杀害了伯夷叔齐的小丙居,则在那里“为艺术而艺术”;“募捐救国队”竟开进了春秋时的宋国,而庄子则居然吹响了警笛!……在这个独特的艺术世界里,随处是显而易见的悖谬、非逻辑与不合理。这种“古今交融”带给读者的是荒诞、虚妄的感觉,导引着人们反思人类与自身的生存命运。
在《故事新编》这一奇特的历史文本中,鲁迅怀着一种“游戏”的心态,从容地玩弄和凝视着宇宙古今。他一反对神话、历史采取崇拜的态度,剥落掉那些历史人物身上的由历史文化镀成的神圣金层,使他们回到世俗化的现实空间中复活。在鲁迅深邃的文化眼光的凝视下,这些一代又一代被叙述被语言浪漫化地建筑起来的历史上的英雄、圣人被彻底还原,他们脱离了伪装,变得黯淡和空无。以往的历史都是按照衣裳、装饰写成的,按照帝王将相的家谱去建构,而鲁迅第一次使我们去凝视世俗化了的英雄和圣人,凝视历史、文化与生命的最本质最幽深的层次,揭开崇高与卑下、庄严与滑稽、生命与文化的秘密。鲁迅大胆地拆开了历史,又潇洒地重构了历史,使我们看到了一种新的文化意义上的历史。因此可以说,《故事新编》的特殊形态不仅是鲁迅这一先觉者“虚妄”心态的外在化,而且亦是鲁迅对历史、文化和生命的一种最自由最深刻的凝视与反思。
(转载自http://www.NSEAC.com中国科教评价网)
《故事新编》是作者在一定的审美理想、审美情趣的观照下,根据现实的特点和创作主体内在情绪的需要,用一种超现实的想象对世界加以重新编码,从而创造的常规所不能认同的世界。因此,它带给人的再也不是审美心理的和谐与满足,而是“别扭”、对逆和撞击;是对平衡的破坏,然后再达到新的平衡;它不再使你共鸣、陶醉、留连忘返,而是让你在一定距离外观审玩味,目的在于引导出隐匿于现实世界后面的超常意义。正因如此,这种“古今交融”的特殊文体,才成为鲁迅的独创之作,它是现代历史文学中一块放射出灿烂光辉的奇葩。诚如茅盾所评价:“我们虽能理会,能吟咏,却未能学而几及”⒀。捷克著名学者普实克也曾这样评价道:“鲁迅的作品是一种极为杰出的典范,说明现代
美学准则如何丰富了本国文学的传统原则,并产生了一种新的结合体。这种手法在鲁迅以其新的、现代手法处理历史题材的《故事新编》中反映出来。他以冷嘲热讽的幽默笔调剥去了历史人物的传统荣誉,扯掉了浪漫主义历史观加在他们头上的光圈,使他们脚踏实地,回到今天的世界上来。他把事实放在与之不相称的时代背景中去,使之脱离原来的历史环境,以便从新的角度来观察他们。以这种手法写成的历史小说,使鲁迅成为现代世界文学上这种流派的一位大师。”⒁
三
每一个作者都是历史文本的阅读者和阐释者,而鲁迅乃是有意识地把历史看成一个巨大的文本,《故事新编》就是历史文本的重新书写,他试图通过对历史文本的重构来展叙自己精神的历程。从鲁迅那上下古今任意驰骋的奇异构思中我们分明感觉到一种鲁迅式的虚妄。鲁迅与其他历史小说作家一样,在历史文学中是去寻找价值意义的。对此,他有着特别清醒的理性认识,“我们看历史,能够据过去以推知未来”⒂,“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这一类的人们,就是现在也何尝少呢?他们有确信,不自欺;他们在前仆后继的战斗,……”⒃,如此等等。在价值论上,鲁迅在成为一名马克思主义者以后确实对历史充满了希望。但是,在体验论上呢?且不说前期鲁迅眼中的中国历史,是“想做奴隶而不得”和“暂时做稳了奴隶”两种时代的交替转换,历史只是一种循环,是一部充满血腥味的人相残杀的历史;就是在普遍高歌民族历史精神的三十年代中期,在其生命终点的前一年,他仍想“把那些坏种的祖坟刨一下”⒄,这种“刨祖坟”的创作设想不就是来自于其意识深处对历史的怀疑和否定的长期深刻的体验吗?鲁迅明确地说过:“我所说的话,常与所想的不同,……我为自己和为别人的设想,是两样的。所以者何?就因为我的思想太黑暗,但究竟是否真确,又不得而知,所以只能在自身试验,不敢邀请别人”⒅,这种“所想”与“所说”的背离,反映了鲁迅既立足于现实又超越了现实的深刻性。只有为自己,鲁迅才发表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极端黑暗、冷酷的内心体验,吐露一部分自我真实的灵魂与“血肉”。当鲁迅在黑夜、灯前,“不知不觉的自己渐渐脱去人造的面具和衣裳”⒆,独自面对“赤条条”的“自我”时,他便开始了灵魂的漫游。正是这种极为自由的创作心态——种类似于游戏时的放任自由,才使得他创作《故事新编》时能够超越地思考人生历史。体验人生历史。这种真实心态的体验与理性价值的判断是大不一样的。因此,当《故事新编》发表后,有人评论读后会“坠入孤独和悲哀去”⒇的时候,鲁迅断然否定也就可以理解的了,因为这是“为别人的设想”,但这并不能否认鲁迅作品“别一个世界”的真实存在。虽然到后期,鲁迅已从“人的觉醒”进到“阶级的觉醒”,但事实上,鲁迅进到阶级论思想之后,只有对人的价值加深了理解,而并没有抛弃对人的价值的追求,对生命悲剧性存在的思考。鲁迅作为一位心灵深邃而又敏感的文化巨人,他对当时的现实是很失望的。他感到没有历史,“仿佛时间的流驶,独与我们中国无关。现在的中华民国也还是五代,是宋末,是明季”注释(21);“现在的情形,和那时的何其神似,而现在的昏妄举动,胡涂思想,那时也早已有过,并且都闹槽了”注释(22);中国“永远免不掉反复着先前的命运”注释(23)。我们从鲁迅对历史的这种诅咒和对国人的无情抨击中不难体会出那种深深的失望与悲哀之情,从鲁迅那样的制高点上俯看人生与现实,化繁为简,就导致了《故事新编》中“虚妄感”的产生。这是鲁迅独特真切的人生体验,也是其历史小说所蕴含的内在意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