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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对中国传统美学审美方式的影响
第一节 气与仰观俯察,远观近察 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曾指出:“当希腊人和印度人发展机械原子论的时候,中国人则发展了有机宇宙哲学。”[2] (p253) “中国思想之思维方式为并联思考”[2] (p253) 这里的“有机”“并联”,道出了气以“整体关联、矛盾和谐”的思维方式来把握世界的特点。气的“整体关联”,就是:一谓气无边无际:“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管子•心术上》)二谓气大化流行:“下生五谷,上为列星,流于天地之间。”(《管子•内业》)“气化流行,生生不息。”(《孟子字义疏证•天道》)三谓气贯通虚实:“通天下一气耳”(《庄子•天下》),“天地之气,贯穿金石土木,曾无留碍”(《梦溪笔谈》卷二十六),“虚空即气”(《张子正蒙•太和》),“气充满太虚,亦无间隙”(王夫之《张子正蒙注•太和》)。四谓气涵盖一切:“阴阳二气充满太虚,此外更无他物。……天之象,地之形,皆其所范围也”(同上)。气的这种整体观,视气为一个生生不息的连续过程,强调了气的存在和变化的连续性和不可分割的整体性,强调主客体双方的互动互补。气是一个整体,更是一个“矛盾和谐”的整体。气分阴阳、阴阳二气妙合变化而成万物。阴阳二气是既消长又配合,既对立又统一。这种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对整个民族精神的生长、产生了天长地久的影响。气的这种整体观推广到外在的对象上去,就构成了中国传统的“整体关联”思维方式的基本出发点,一直影响着中华民族的思维方式。气的这种“整体关联”,“矛盾和谐”的思维方式也必将影响中国人的审美方式。中国人在审美观照方式上采取仰观俯察,远近往还的散点游目,在进行纵深观赏时,则讲究品味、体悟。气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周易•系辞下》云:古包牺氏(伏羲氏)“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视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伏羲观照天地万物的方式——成为中国审美观照的典型方式。中国的画家、诗人们“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游目骋怀,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王羲之《兰亭集序》)。他们“步步移”、“面面看”,“仰山巅、窥山后,望远山。”(郭熙《林泉高致》)体验着“白云回望后,青蔼入看无。”(王维)的情趣,陶醉于“赖有高楼能聚远,一时收拾与闲人”(苏轼),“江山无限景,都聚一亭中”(张宣)的幽远意境。由外在山水自然之游目之后,转向心灵的漫游:“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杜甫),“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嵇康),“目既往还,心亦吐纳”(刘勰)等等。总之,中国人在游目游心中把握整个宇宙生命大化的节奏。中国人的审美观照之所以要仰观俯察,远近游目,是因为宇宙天地间,气的聚散、升降、妙合、交感、激荡是永无止息的。正是由于气的聚散、升降妙合交感激荡才形成了“气化流行,生生不已”这一时时处处充满生机活力的宇宙生命图景。而审美不仅仅是为了耳目身体之乐,还在于通过仰观俯察,远望近察去观照充满生机的宇宙生命图景,去把握大化流行的天地之道和生命节奏;“原天地之美,达万物之理”,去体悟“天地之大德曰生”的宇宙精神。所以在气的宇宙中,要真正体认一事物,必须联系到与之相关的事物,游目察之,整体把握。《管子•心术下》说:“内聚以为源,泉之不竭,表里遂通;泉之不涸,四肢坚固。能令用之,被服四圄。是故圣人一言解之:‘上察于天,下察于地。’”意思是说,对人而言,气的聚集是生命的源泉。泉源不枯竭,表里才能通达;泉源不干涸,四肢才能强健。气充实人身,可广溢天地。因此,圣人对生命之气的把握,须“上下察于天地”。中国人正是在仰观俯察远眺近看中体味到生命的节奏,宇宙的节奏。“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庄子语)在回旋往复中抚爱万物,澄怀观道(气):于有限中见到无限,又于无限中回归有限。“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王维)就是这样一种诗性的境界。 第二节 气与品味和体悟 在对对象进行审美纵深观照时,中国人讲究“品味”和“体悟”。这恰是受整体关联的思维方式的影响所致。“游目”的目的是为了在具体时空范围内把握宇宙自然生命大化的气之节奏;而气的无形无象的性质又决定了这种“游目”必然导致“游心”而深入品味和体悟的层次。中国的文学艺术,追求“以形写神”,“文已尽而意无穷”的境界。水山之灵趣,文艺之神韵,人物之风神,只能靠品味与体悟才能把握。宗炳在《画山水序》中提出的“澄怀味象”的主张就是很好地体现了这种更深一层的审美方式。味,是味“象”,而非味“形”。中国文化中的形与象是有区别的。《周易》说:“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形重在事物的实处,象重在事物的虚处。形,一看就知,不用味;象,可感而难以实指,只有通过“味”才能获得。宗炳提出的另外两个命题“应目会心”和“澄怀观道”则对“味”作出了进一步的规定。首先是“目应”,然后是“心会”,“应会感神,神超理得。”心会就是“万趣融于神思”,从而达到“怡身”、“畅神”的效果。“味象”同时也就是“观道”,“味象”与观道是一致的。宗炳说;“山水以形媚道”,即山水是以它的“形”显现“道”而成为美,成为“媚”。“媚”者,悦也。山水所以成为美,所以使人愉悦,是因为它既是具体形象,又是“道”的显现。有限的“形”显现无限的“道”,显现宇宙无限的生机,这才是美,才是“媚”,才是美感的自然。“澄怀味象”与“澄怀观道”是同一过程。在宗炳看来,审美观照的实质乃是对于宇宙的本体和生命——“道”(气)的观照。[20] (p208-210) “味”实质上就是审美主体和审美客体的对话性质,它的前提就是气的宇宙世界。人生活在一个有规律而又不断变化的宇宙中,因为有气,故天人能相通、相感、互动、交流、对话,最终达到合一。“悟”在宋代进入审美领域,成为专门术语。“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严羽 《沧浪诗话•诗辨》)悟的对象也是难以形容的气(道)。“悟”指味的延续和必然结果。范希文《对床夜话》说:“咀嚼既久,乃得其间。”咀嚼即体味、寻味、品味,得其间乃“悟入”。元人杨载《诗法家数》说“熟读玩味,自见其趣。”,也是这个意思。元人刘薰《隐居通义》说:“世之未悟者,正如身坐窗内,为纸所隔,故不睹窗外之境,及其点破一窍,眼力穿透,便见得窗外山川之高远,风月之清明,天地之广大,人物之错杂,万象横陈,举无遁形。所争惟一膜之隔,是之谓悟。”这是强调悟是“味”的归宿和结果.[21](p294)所谓“得其意”,实质上即“得其道(气)”,只有充分体味才能最终达致这种“感悟”,达到体认宇宙自然生命大化之气及其节奏与敞现宇宙间万事万物万象万态互不相同却又相互关联的生机活力与深层生命内涵。总之,品味和体悟是对审美对象的深度切入,是由“观”——体念、体味以至深入体认审美对象的深层生命内涵和内在生机活力,把握其有机的动态结构,更深刻地彻悟审美对象所蕴含的生命韵律和节奏。品味和体悟大体上相当于中国传统美学中的两个说法:“融化众有”,“默契天真”。“品味”就相当于“融化众有”的过程。所谓“融化众有”就是涵化万事万物万象万态所包含的机趣、性灵、神致或理蕴,使之相互融通,妙应自然。正如明人李开先《中麓画品》所云:“物无巨细,各具妙理,是皆出乎玄化之自然。”宇宙间一切物态、物理、物情千差万别,要从物态上加以整合,从物情上加以契合,从物理上加以融通,达到“生气远出”,“妙应自然”的程度,必须通过气之审美来把握与实现。因为宇宙间万事万物万象万态万理万情皆是气之所化生。正如叶燮所言:“天地之大,……其道万千。余得以三语蔽之:曰理、曰事、曰情。”“又有总而持之,条而贯之者曰气。事、理、情之所为用,气为之用也。……苟断其根,则气尽而立萎。此时理、事、情俱无从施矣。故吾曰:三者藉气而行者也。得是三者,而气鼓行其间,氤氲磅礴,随其自然所至即为法,此天地万象之至文也。”(《原诗•内篇上》)宇宙的一切事、理、情正是通过气贯注融通的。正因为有气,它们才“生气远出”,“妙应自然”。通过品味即“融化众有”,使得万事万物万象万态万理万情在深层次上得以融通,使得事、理、情在深层次上得以整合与统一。在万象众有获得融通、整合、统一以后,宇宙天地之气那生生不息、化育万物的现象形态,天地间万物生成流转的那种生命韵律与节奏、自然的法则、秩序等都从深层次上与审美主体相共振、共鸣。这时审美主体就能“默契天真”即体悟或妙悟,实现与审美对象内在风神的契合,把握住内在自然与外在自然得以相通的“气”的存在。这也就是中国美学史上常讲的“妙参造化”,“妙得其真”。这种“默契天真”,说到底是审美主体同宇宙自然间某种终极的、本原的、初始的生命形式即“气” 相契合;是审美主体与物得以为物,情得以为情,理得以为理的某种本质存在——“气”得以“照合”,“觌面”,即所谓“会神”。当然我们所讲的品味与体悟,并非排除“观”。它们是一种反复循环的过程。“观”是品味与体悟的前提、基础。品味与体悟是观的必然发展。品味与体悟反过来又可以提升“观”。清人邹一桂说:“今以万物为师,以生机为运,见一花一萼,谛视而熟察之,以得其所以然,则韵致丰采自然生动,而造化在我矣。”(《小山画谱》)只有“谛视而熟察”才能参悟造化之真,夺对象之神。也只有品味,体悟以后,“观”的层次才能上升。或许禅宗谒语以及禅诗能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启示:畴昔相从三十年,如今休去不逃禅。知君参见法轮老,始知苍苍便是天。 ——吕本中《题晁恭道善境界图》苍苍是天,稚童皆知,为何还须“妙悟”而后才能明白呢?这是因为审美体验必须放弃知解,不在概念建构的世界里兜圈子,像一个天真的儿童一样,以纯扑之心去观照事物,以生命之气去与事物相通相融。审美应如儿童,从认识论的角度看,儿童的心理没有固定的因果观念或逻辑观念,他们是以感性直观的态度看世界的,所以“他能撤去世间事物因果关系之网,看见事物的真象。”[22] (p9) 审美主体在审美的时侯,冲破主体与客体、概念和思维机制的层面不通过任何中间媒介,而是以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入到那完整的、活生生的对象之中,使自己的生命之气与对象中那最为基本的、原初的“气”相融合,相统一,于是事物的实相与本身得以显现。《诗人玉屑》卷一引龚相《学诗诗》云:学诗浑似学参禅,悟了方知岁是年。点铁成金犹是妄,高山流水自依然。卷十九引方北山诗云:舍人早定江西派,句法须将活处参。参取陵阳正法眼,寒花乘雾落毵毵。所谓“点铁成金”,犹执于文字概念,执着于理性知解,这就是未悟。“高山流水自依然”,“寒花乘雾落毵毵”即悟后所见,物如实相,一切都焕发了新颖的生命,一切都新鲜奇妙、生意盎然。这里没有抽象的割裂,没有比较界定,因而最大限度地呈现了生命的无限的生动性、丰富性、完整性。总之,观、品、悟最后都汇通于气。张法先生说,妙悟是主体之气与审美对象之气的汇通。审美对象的气韵生动,创作主体的“气充乎中”,欣赏主体的“听之以气”,使得中国美学在气的宇宙论的基础上得到了统一。宇宙的根本是气,“通天下一气”,人的根本是气,“禀气而生”,审美客体的根本是气,“气韵生动。”因此中国美学以气为特色,也以气为统一。气贯穿于中国美学的全部.[4](p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