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仲则的交游及其诗歌创作(3)
2014-08-15 01:03
导读:黄仲则在交游之中,结识了一批心气相通的友人,彼此之间,时有诗酒唱和,为此,留下了数量颇多的交游诗,尽管其中不乏应景之作,但是,绝大部分,
黄仲则在交游之中,结识了一批心气相通的友人,彼此之间,时有诗酒唱和,为此,留下了数量颇多的交游诗,尽管其中不乏应景之作,但是,绝大部分,显示了其情感的印迹。大致看来,其交游诗主要有如下几方面内容:
一是唱酬时的欢乐。这种情感出现的机率不高, 如《二十三夜偕稚存广心杏庄饮大醉作歌》:“安得长江变春酒,使我生死相依之。不然亦遣青天作平地,醉踏不用长鲸骑。……日来不免走地上,龌龊俯仰同羁雌。寒阴噤户不能出,幸有数子来招携。……下穷重泉上碧落,人间此乐谁当知?此时独立忽大笑,正似梦里一吸琼浆时。”[5]62感情狂放不羁,颇有李白之风。诗中“亦遣青天作平地,醉踏不用长鲸骑”之句,情思飞扬,更有 “长江”变作“春酒”的夸张想象,读来也是快意至极。人世间有诸多难言之痛,且借美酒一消之。友朋作伴,狂饮高歌, “独立忽大笑”,真是“人生如此自可乐”了。这类诗歌,黄仲则多以古体为之,酣畅淋漓的笔墨中一见其愉悦之情。不过,此类诗歌在黄诗中为数甚少,难得的几篇透露出黄仲则也有以诗表现愉悦情感的能力,只是缺少情感愉悦的机会罢了。
二是漂泊中的慰藉。人在旅途,总不免有几分凄惶。交通上的不便带来的苦楚自是一言难尽,情感的无所依附更会让游子悲慨丛生,而往日的友情自会浮上心头,挥之不去。且看黄仲则的《明州客夜怀味辛稚存却寄》:“别来甫及旬,离思已如积。海角多悲风,入夜更凛冽。鱼龙一以啸,涛声震空壁。冻鼓惨欲沉,寒檠短将没。何来万感交,扰此寸肠裂。念我同袍人,挟铗起叹息。悲欢共情愫,来往溯晨夕。各抱百年忧,念我更恻恻。苦语犹在耳,形影翛以隔。岂曰轻远游,欲已不可得。”[5]28以叙笔开篇,直述离别,言及别后之思,肝肠寸断。旅居他乡,所遇乃悲风、凛夜,所感乃凄恻、无奈,语浅情深,直是胸中涌出。而漂泊之中,偶有友朋相伴,不啻最大快乐。“久病倍添明月好,此时真共故人看。但工饮啖犹能活,莫说飘零怕减欢。”[5]54久病之后,在月下与朋友随意走走,应该是非常惬意的,但其抑郁愤激之情仍挥之不去,叙述议论为主,少见景物描写,颇似宋诗。“但工饮啖犹能活”语则可见黄仲则对境遇之失望,以反语出之而已。除此之外,和朋友一起醉去,也是漂泊中的良策了。黄仲则在《舟泊偕稚存饮江市次韵》云:“小住征桡醉旅亭,晚钟烟外正星星。不知明月几时有,但见数峰江上青。葭焰暗时秋雨过,鱼龙多处湿风腥。乡关此夜休回首,极目川涂正冥冥。” [5]55此夜,醉在“旅亭”,乡思难逃,只是靠朋友相聚,酒杯相举,聊作排遣耳。诗歌意境黯淡,形象迷离,音节低沉,颇怀流寓之慨。
(科教作文网http://zw.NSEaC.com编辑发布)
三是孤独时的牵挂。黄仲则的性格,有几分孤僻。性情相投的,彼此之间,相融相洽,为此,他可以和“世人皆欲杀”的汪中难分难舍;一旦性格不合,他可能会拂袖而去,即使是朝夕相处的同僚,也可能一刻不能忍耐。黄仲则在朱笥河幕时,“居半岁,与同事者不合,径出使院,质衣买轻舟,访秀水郑编修虎文于徽州,其标格因可想见也”,其在王太岳幕时,一直是狂傲少谐,落落难与众合,“独与诗人曹以南交,余不通一语”[7]。这样孤独的性格,友情自是其重要精神支撑,难眠之夜,“削迹少欢思,中宵影自娱。劳生常鹿鹿,即事每乌乌。到枕江声近,闻钟夜气孤。因怀旧游伴,犹忆故人无?”[5]74 全诗不假修饰,思友之情自然流出,清新澄澈,开篇直抒胸臆,结尾回应中见真挚,自足感人。黄仲则善道离别之情,挥笔写来,毫不刻意着力,似乎纯任信笔摇曳,写其闻知故人音讯时:“马头云断处,遥见谢家山。月色常依旧,风流孰与攀。故人枉芳讯,今夜隔重关。为尔摇鞭急,仓仓暮霭间。” [5]103似见当日黄仲则快马加鞭,苦追老友,期欲同赏月色,共看风景,其写诗真似有天助,极富感染力。他在《新安与洪稚存》中淋漓尽致地倾倒离别朋友之悲:“昔卧碧溪边,日对天都云。芳尊独倾倒,扼腕无夫君。哀猿与落狖,一一悲离群。……相思亦云切,相见幸勿疏。且有向平约,百年方及初。” [5]120恰如“哀猿与落狖”的“离群”之悲,因此,他衷心希望:“相思亦云切,相见幸勿疏。”正是朋友,才让他在孤独中能有一份温暖的牵挂。
四是失意时的倾诉。黄仲则的失意,主要缘于科举失利,毕竟对读书人来说,唯有科举一途,方为正路,而黄仲则偏于此路困蹇难行。其十六岁时于三千童生中拔得头筹,轻取秀才,此后乡试竟屡屡遭挫,为此,黄仲则苦闷异常,交游诗中时道不能释怀之情,在《寄丽亭》(其一)中写道:“每放登高恸,浮云为惨凄。湖吞全楚尽,天压百蛮低。才命古难一,行藏我欲迷。怀人原有泪,况听暮猿啼。”其怀才不遇的痛苦之情,对友人是毫无遮拦,倾泻而出,一介须眉,因怀友人而致涕泪交流,可见其情发于中,不能自已。再如《将之关中留别吴二春田》(389):“百日饮无事酒,五年读中秘书。文章浪解雌霓,身世依然蹇驴。”[5]389失意不平之气,溢于言表。平日与他人交往,力求不卑不亢,要作看淡功名之相,而一遇知心好友,终是真情流露,不假掩饰。尽管有众多赏识之人、知心之人,按理应该满足,可惜黄仲则极少感受到对生活的幸福之感,至少在其诗歌中,更多的是对生命、生活的忧恐。如“士生处乱世,无才匪深忧。竖子亦已矣,俯仰悲千秋”[5]47,“可怜夙负黄童誉,漂泊翻成异地哀”[5]48,“吾曹沦落偶流寓,姓名寂寞谁能收”[5]177,“在世一奄忽,草木同推迁”[5]179。
(科教论文网 Lw.nsEAc.com编辑整理)
这种忧恐在与同道交游中,有时并未得到缓解,反而因相互怜惜而加深。其同乡好友左辅,四十三岁方得中科名,此前生涯,饱尝羁旅之苦,一发于诗,比如《蝉》中:“诉尽齐宫怨,萧萧续苦声。芳华销梦短,风露贷余生。疏柳长州苑,残阳白下城。吟躯听欲瘦,辛苦为关情。” [12]黄仲则读后,自述:“芳华十字,黯然神伤,仲甫为我写照乎!”可见,境遇失落,交游之中,悲戚互感。另一好友杨芳璨—— “毗陵七子”之一,曾在《忆洪大稚存即用甲午长至日见寄韵》中写道:“饥来驱人不可当,东西奔走空彷徨。哀吟顾影慕俦侣,面目憔悴无辉光。”[13]138其自身落魄之状,跃然纸上,置于《两当轩集》,的确难分彼此。曾对黄仲则有分财之举的好友陈燮,其《白门旅次赠施雪帆兼怀顾文子黄仲则》中云:“长安索米难,岁暮益迫促。贫士迫冻饿,富儿厌粱肉。高阳几酒徒,避债久雌伏。”[13]165可见,虽逢盛世,甘苦自知。陈燮感觉到“是时迫朔节,风霜肆残酷。西山雪稍晴,余寒压岩麓”。既是实景之绘,分明又有弦外之音,失志同俦在生活的重压之下,凄苦之状,不难想象。正是知心好友的互相了解,又以诗共同切磋交流,所以,黄仲则的忧恐凄苦之语并非独此一家,只是表现得更明显,程度更深而已。
三、交游诗的风格及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