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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瓦戈医生》中的“俄罗斯男孩”主题刍议(2)

2013-06-30 01:00
导读:首先是“爱近人”。较之周遭如斯特列里尼科夫等那些为了“未来的人”、“未来的事业”等堂皇而抽象的“概念”而对自己的亲人和近人所给予的漠视和
  首先是“爱近人”。较之周遭如斯特列里尼科夫等那些为了“未来的人”、“未来的事业”等堂皇而抽象的“概念”而对自己的亲人和近人所给予的漠视和冷酷,日瓦戈身体力行地表现出另一种生命,即悲悯和关爱近人。在他看来,生命的意义:“首先,这就是对亲人的爱,这也是生命力的最高表现形式,它充满人心。不断地寻求出路和消耗”(11)。对于日瓦戈来说,“从清晨到黄昏,为自己和全家工作。盖屋顶,为了养活他们去耕种土地,像鲁滨逊那样,模仿创造宇宙的上帝,跟随着生养自己的母亲,使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获得新生,创造自己的世界”(274)。所有这些劳作都不是生活琐事,而是某种具有神圣意义的使命。因为所有这一切都在积极地实现着对亲人的爱,实现着以爱的方式进入存在的进程。正如别尔嘉耶夫曾指出的那样:“基督教号召爱‘近人’,而不是爱‘远人’。……爱‘远人’,爱抽象的人和抽象的人类,是对抽象观念的爱,是对抽象的善的爱,而不是对人的爱”(《论人的使命》142)。只有爱活生生的人才是善的最高体现。因为具体的生命、活生生的人高于任何抽象的观念,包括高于善的观念。正像《福音书》中所揭示的那样,安息日是为人设立的,人不是为安息日设立的。日瓦戈并不膜拜善的观念,他把善落实到实处,亲历亲为地去爱亲人、爱近人,他把人当作实现爱的最高原则。 
  其次是以诚实对抗谎言。日瓦戈医生所生活的那个时代,“谎言降临到俄国的土地上。主要的灾难,未来罪恶的根源,是丧失了对个人见解价值的信念。人们想象,听从道德感觉启示的时候过去了,现在应当随声附和,按照那些陌生的,强加给所有人的概念去生活。兴起了辞藻的统治,先是君主的,后是革命的”,“这是一种笼罩一切、到处感染的社会迷雾”(391)。日瓦戈发现,那些由社会思潮引发的谎言致使人们丧失了道德判断的自由,因为在其中,实现道德判断的已经不是在自由中面对良心的个性,而是人们对有关阶级的权利、民族解放、未来终极“事业”的信仰和义务。因而就造成了这样的悖论:当谎言获得了某种社会功利价值时,它就会被当作善,从而导致社会行为在手段和目的上的倒错。别尔嘉耶夫对此也有过鞭辟人里的分析:“俄罗斯共产党人为了实现其世界共产主义的最终目的,为自己的权力斗争,赋予已经变成体制的谎言以道德义务和善的特征,而且这个权力已经变成了目的本身。这里的悲剧是,实践非真理,说谎言和残酷迫害活生生的人,既是为了这样一些目的,它们是最高的,也是为了这样的手段,它们被认为是必要的,但在实现目的的道路上,这些手段已经开始掩盖目的。生活的虚假氛围就这样形成了,伪善在积累,这个伪善已经不被看作恶,而被认为是义务。全部灾难不在于被认为是恶的谎言,而在于被认为是善的谎言”(《论人的使命》219)。谎言和伪善的风气不但在社会生活上弥漫、在政治中传播,甚至进入了家庭,就连拉拉和安吉波夫的婚姻“也无法抵挡它的危害”(391)。家庭中的某种东西被动摇了,在本该欢快的氛围中,参进了一些荒谬和做作的成分;还有戈尔东和杜多罗夫被“符合时代精神”(461)的程式化语言的同化、日瓦戈最后的追随者瓦夏由于“革命所宣传的显而易见的真理”(456)而离他而去……令日瓦戈感到痛心的是,人们往往不能识破谎言,却总是习惯于将谎言当作真理,以为它们对协调人类社会生活有益,即便能参透其中的虚假,但出于功利主义和自我保护的目的,也缺乏自由地抵抗。人们的良心因此而受到玷污,格外纠葛。因此,日瓦戈医生非常厌倦那种“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儿,说的和表现出来的又是另一回事儿”(438-439)的社会风气,大话和空话妨碍了他“任职、行医和写作”(281)。他渴望每一个人都不要说言不由衷的话,渴望每一个人都能通过自己的良心对行为做出独立的判断。因为只有诚实才能面对上帝、面对他人,只有精神生命的自由和纯洁才能导致对真理的肯定和对谎言的克服。  (科教作文网http://zw.ΝsΕAc.com发布)
  最后是以道德的自我完善对抗恶。日瓦戈医生对于人的认识是建立在俄罗斯东正教哲学“神人论”和“托尔斯泰主义”的基础之上的。在日瓦戈那里,人作为造物的最高成就,是一种独特的精神现象,是整个自然界中是唯一卓越的生物,他能够从自己的肉体中提取道德和神性思维。然而,人类自文艺复兴以来对人道主义的无限张扬已经使人僭越神性,从而走向反面丧失人性,而获得兽性。日瓦戈曾经为革命欢呼,认为那是“一场了不起的手术”,然而,“独断专行的革命”却带来了流血和死亡。人们一下子“从平静的、无辜的、有条不紊的生活跳入流血和哭号中,跳入每日每时的杀戮中,这种杀戮是合法并受到赞扬的,致使一大批人因发狂而变得野蛮”(390)。日瓦戈难以习惯那种一定要相互消灭的血腥逻辑。他看到,曾经的童年玩伴,却因“革命”而分道扬镳、站到了敌对的立场上。这种现实所造成的敌对,不仅存在于人的心灵和精神上,而且也威胁到人的存在本身。在国内战争接近尾声的时候,这种人与人的对立甚至达到了极限,仿佛“应验了一句古谚:人比狼狠。行路人一见行路人就躲;两人相遇,一个杀死另一个,为了自己不被对方杀死。还出现了个别人吃人的现象。人类文明的法则失灵了。兽性发作。人又梦见了史前的穴居时代”(367)。这种状态促使日瓦戈开始思考人类达到至善和制恶的根本途径。历史已经证明,任何外在的强制手段都不能遏止人性恶和社会不公,他在诗作中借用“客西马尼园的警示”向人们呼唤:“收起你的剑’/刀枪解决不了争端”(534)。因为“如果指望用监狱或者来世报应恐吓就能制服人们心中沉睡的兽行,那么,马戏团里舞弄鞭子的驯兽师岂不就是人类的崇高形象?”(41—42)他反对以暴力形式对抗恶,反对以“追求平等”的名义实施恶的掠夺。因为暴力不仅不能消除恶,而且只能制造更大的恶。对于基督教教伦来说,暴力、强制、外部作用对于化解矛盾和解决冲突是无效的,它们不能最终铲除恶,带来和谐。因为人们之间的冲突、人性恶的根本是深藏于心的,在人的心念之中。如果施加外力作用,冲突可能被在表面上遏止,暂时躲藏起来,伪装起来。但一旦时机成熟,它会再次显现。对恶的抵抗只能靠内心的善的增长,就如同黑暗只能用光来驱散。善的增长要依靠人的道德的自我完善。日瓦戈相信人在没有外力强制下的内在自由、向善的能力以及人的神性本源。因为“神和人之间有可比性,因此,神才能对人有所启示”(别尔嘉耶夫,《俄罗斯思想》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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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人子,尤里·日瓦戈渡过了自己那平凡而短暂的、充满着一系列琐碎的混乱和大的灾难的一生。“他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为的是让一切都好起来”(179)。他在尘世的最后期限里,“渐渐丧失医生的知识和技巧,也逐渐失掉写作的才能”,他甚至在形容上都发生着变化:“越来越衰弱,越来越邋遢”,并“过起穷苦的日子”。“这个穿着破旧衣服,高大而瘦弱的医生……很像民间传说中探求真理的人”(447-448)。然而,他那瘦弱的身躯最终抗不住整个时代的沉重和悲怆,他“明白内脏什么地方被拉伤了……一切都完了”(470)。那个算不上悲壮的死亡,成就了他在尘世的使命:“正如人子来,不是要受人的服侍,乃是要服侍人,并且要舍命,作多人的赎价”(《马太福音》20:28)。他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伸展宽阔的翅膀,/为的是勇敢自由的飞翔”(515)。死亡使他回归自由,恢复了他作为人子与已失去了的起源的联系。他以自由独立的个体人格赢得了精神生命的丰盈和永恒。“假如人的生命完全被看作是精神,变成精神生命,假如精神原则彻底地控制了自然的因素,心理和肉体因素,那么作为自然事实的死亡就根本不会到来,那么向永恒的过渡就会实现,而且用不着我们从外部理解为死亡的那个事件”(别尔嘉耶夫,《论人的使命》345)。日瓦戈为了再生而死。为了抗拒世界奴役的统治,抗拒人对世界奴役的驯服而再生。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只有经历死亡和十字架受难,才能走向复活和永恒。这是日瓦戈的道路,也是人子的道路。 
   
  四、“我要复活” 
   
  有关《日瓦戈医生》中的“俄罗斯男孩”话题源源流长,但我们只能就此打住。可以截取一个意味深长的情节作为我们整个思考的题解:在日瓦戈倒下去的时候,不朽的弗列里小姐“已经超过电车十次,但一点也不知道她超过了日瓦戈,而且比他活得长”(470)。生命生生不息,生活按照自己的轨迹在运行。在生命的竞技场上,每一个人都以不同的速度向前走去。这位在俄罗斯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外籍老妇人,不但活过了日瓦戈,更活过了无数俄罗斯“恐怖时代”的“俄罗斯男孩”。俄罗斯,你担负不起整个人类的苦难,却该为自己的“男孩子们”燃起“赎罪的蜡烛”。  (科教范文网 fw.nseac.com编辑发布)
  《日瓦戈医生》中那些生活在“俄国恐怖时代”的“俄罗斯男孩”们由于缺乏精神给养的时代氛围,在世间“人为”的纷争中不但没有走向成熟,反而“夭折”了。他们即便有生命的物质化延续,如日瓦戈和拉拉的女儿塔尼娅,也无法再生那些曾经鲜活的、不可复制的、伟大的个体人格。所以“高尚的、理想的、深沉的变粗俗了,物质化了。这样希腊变成罗马,这样俄国变成俄国革命”(492)。然而,如果“俄罗斯男孩”不能复活,《日瓦戈医生》便没有意义。因为“死亡使过去获得净化,并把永恒的记忆加给过去。在死亡里发生的不但是解体,而且还有净化”(别尔嘉耶夫,《论人的使命》334)。作为生命的“偶在”,《日瓦戈医生》中的很多优秀的“俄罗斯男孩”已经在那个“疯狂”的时代作古;然而作为个性,每一个在那个时代罹难的“俄罗斯男孩”都将得到永生。他们将成为一串串沉重的脚印,镌刻在俄罗斯历史的来路上。在这个意义上,每一个时代的“男孩子们”的真正生命都将在未来时代展开,他们得以“永生”的正是在未来得以揭示的。“就像从树上摘下的青涩苹果,自己在后代人手中成熟,并且越来越甜,越来越有意义”(282)。人子虽然钉在了十字架上,他却在《福音书》中“复活”,日瓦戈医生虽然倒下,他却在自己的诗作里站起来并得以“永生”。“永生的和属于永恒的、不是自然的,经验的人,而是人身上的精神上的、观念的和价值的原则”(别尔嘉耶夫,《论人的使命》337)。“俄罗斯男孩”们那复杂而痛苦的灵魂将久久盘旋在历史的天空并用低回的声音呐喊出: 
  我虽死去, 
  但三日之后就要复活。 
  仿佛那水流急湍。 
  也像是络绎的商队不断, 
  世世代代将走向黑暗。  (转载自科教范文网http://fw.nseac.com)
  承受我的审判。(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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