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的内容分析及其成书时代(二)(1)(2)
2015-03-31 01:22
导读:“按正岁二字刘歆所增,当删去。此经时月皆夏正,《汲书》、《周月解》所谓敬授民时,巡狩祭享,犹自夏者也。”唯正岁与周正子月,则致伐于商,改
“按正岁二字刘歆所增,当删去。此经时月皆夏正,《汲书》、《周月解》所谓敬授民时,巡狩祭享,犹自夏者也。”唯正岁与周正子月,则致伐于商,改正易械,以垂三统之义耳。故此经唯正岁为子月,与《春秋》,更以正岁为夏正,见此官十二月斩冰,谓周十二月即亥月始冰时,未可以斩,遂肆笔於十有二月上,增窜正岁二字。意谓必如此方是周之丑月,而岂知正为周之亥月乎?迷谬颠倒至此,歆之罪大矣。”
这些话说明蒋载康自己的错误,他先有了正岁是建子的前提,於是说:“正岁十有二月”是周的亥月,等於夏历的十月,水始结冰,哪里就能够斩呢?於是他说这是刘歆作鬼,其实是他自己糊涂了。在《地官·大司徒》条他又说:
“正岁子月,此节二十七字当在岁终十一字之前,断属刘歆妄易。”
他因为说《周礼》是夏时、夏月,岁终应当是丑月,丑月不应当在正岁子月的前面,于是只好说刘歆妄易。在《周官心解》内这种例子很多,非常专断而没有理由。他这样专断,反而可以说明正岁一定是建寅了。因为正月是子月,岁终是丑月,正岁是寅月,所以行文之际,总是“正月、岁终、正岁”这样排下来,上下连贯,是没法更动的。
由於有正月和正月的不同,使我们知道《周礼》中有两种不同的历法。然而这两种历法是怎样运用的?时与月究竟是从周还是从夏?宋儒有三正递变,但改正朔而不改时月的说法,秦历就是如此,《史记·秦楚之际月表》可以作证。清朝学者则有时从夏,月从周及时月俱改的两种说法,上引夏炘的说法是前一种,而曾钊的《周礼注疏小笺》云:
“钊谓周初改正朔,实未改时,此经岁终实为夏之季冬,……经言岁终每与正岁相连。又《天府》云:‘季冬陈玉,以贞来岁之媺恶。’则岁皆为夏名可知。周曰年此曰岁者,正所以别乎周之年也。……《天官·司裘》:‘中秋献朗裘,王乃行羽物。’……《虞书》、《月令》皆用夏时。”
(转载自http://zw.nseac.coM科教作文网) 这同於夏折的意见,王引之也有类似的见解,他们全以为《周礼》中的春夏秋冬仍然是根据夏的历法,没有什么改变,比方说夏历一、二、三三个月是春天,《周礼》的春天也是这三个月,春天的中气有惊蜇、春分、清明等。那末《周礼》中的月是什么月?夏忻以为是周月,曾钊没有明说,王引之说:
“盖周以建子之月为正月,其二月则建丑之月,而夏之岁终,其三月则建寅之月,而夏之正岁也。故正岁、岁终用夏时之名,而先岁终而后正岁,则周月之次序也”(《经义述闻》卷八)。
他以建子之月为正月,是一年的开始,同於夏忻的说法。这是有道理的。假使以夏正岁作为一月,十一月是周正月,十二月是岁终,排列的次序应当是,正岁→正月→岁终。而这是和《周礼》的次序不合的,所以我们说这种说法有其道理。然而在周历中有一条记载却是这种说法的大障碍,《天官·凌人》说:
“凌人掌冰,正岁十有二月,令斩冰,三其凌。”
这所谓十二月是以正岁为首的十二月,换句话说,是夏正的十二月。《周礼》中既然明白地有夏正十二月,可见《周礼》是夏时又是夏月。清人的说法是否无一是处?我有另外一种看法,如果《周礼》中仅有一种历法,通篇是夏时夏月,《凌人》条尽可以不必标出“正岁十有二月”来,既然标出,反而证明另有周月的存在。以此我以为在《周家属区》中有两种历法存在,这不同的历法表现在岁首和月份上有所不同,而不表现在四时的划分上。完全把《周礼》中的月当作周月或者是夏月,都不合《周礼》的事实。由於这种不同的历法,也可以证明这是出自春秋 末年或者是战国时期的作品,秦汉以后再没有两种历法并存的时代,如果出於刘歆、王莽的伪造,他们不会伪造出两种历法来。春秋战国时代是有这种情形的,《左传》中就有许多例证。《诗·七月》也有两种历法存在。《周礼》的作者一方面在遵循周的正朔,一方面又通行夏历,根据事情、内容的不同,历法也随之而异,比如说斩冰,周正十二月;开始结冰,还不能斩,所以特别标出夏正十有二月来。我们既然可以证明《周礼》中存在两种历法,关于清人所主张的时月俱改说,也就不攻自破了。
此外,《周礼》中的宗教信仰,也是我们要研究的问题。在氏族社会中已经有了自然宗教的产生,在殷商以后,有了至上神的崇拜,就是说,在阶级社会形成后,反映在宗教上也是不平等的。殷商贵族以为至上神就是他们的始祖,所以天神崇拜也就是祖先崇拜。到了西周,祖先崇拜和上帝崇拜分开了,虽然也崇拜祖先,但祖先只是配享上帝,正如《诗·周颂·思文》所谓:“思文后稷,克配彼天。”这在宗教史上是一个很大的变迁。这变迁的原因,在殷商奴隶社会形成后,社会上分为贵族奴隶主,自由民及奴隶等不同的阶级,反映在宗教界也分作这些阶级,贵族的祖先是至上神,自由民的祖先是一般天神,奴隶的祖先就是天神的侍者了。西周封建社会形成后,在这一个庞大的封建国家内包含着许多不同的部族,在这不同的部族内原有不同的信仰,各有各的祖先,也就是说各有各的上帝。如今统一于一个封建国家内,如何来安插这些不同的上帝?作为统治者的周人当然不会说殷人的祖先是他们的上帝,他们也不愿把自己的祖先说成是殷人的上帝。周朝统治者,如何把宗教信仰作为他们统治的工具,如何来改革宗教上的观念以适应新的环境,是颇费斟酌的。从西周初年起,他们已经把祖先崇拜与上帝崇拜分开,这种划分是和大的封建国家之建立不能分的。天上的组织形式不过是人世间国家机器的反映。在战国时代,齐、秦曾一度称为东帝、西帝,社会上也盛传着古代五帝说,以为在夏商以前,曾经有五帝统治人间,于是反映在宗教上也有着五帝存在。上帝是西周原有的,五帝是后来增加的。这五帝和上帝的关系如何?他们是否也是上帝?究竟有几个上帝,是一,是五,是六?曾经引起郑玄和王肃的激辩(不同时的争辩),永远也辩论不出结果来,因为这是毫无依据的事,不过是宗派之争罢了。
(科教作文网 zw.nseac.com整理)
《周礼》中记载五帝的祭祀共有九处:(一)《天官·大宰》,(二)《天官•掌次》,(三)《地官?大司徒》,(四)《地官?充人》,(五)《春官?小宗伯》,(六)《春官?司服》,(七)《秋官?大司寇》,(八)《秋官?小司寇》,(九)《秋官?士师》。近代学者有人以为祀五帝的典礼兴于秦,因而说《周礼》的著作年代在秦以后,这是很机械的说法,也可以说为《周礼》的记载在前,而秦的祀典是接受它的影响,我以为五帝的祭祀和五行的观念也有关联,而五行的学说,恰好先盛行于燕、齐一带。《周礼》是齐国的作品 (详见下文),它奉行五帝的祀典,不是意外的事。有人以为先有了祭祀五帝的事实,才能够见之于典籍,是片面的说法。如果说秦祀四帝是五帝的起源,那末秦的四帝,又是从哪儿来的?是秦的土著?也是由东方传去的。先秦祀典,或者是《周礼》中的祀典,许多是古代传留下来的自然崇拜与迷信,如《春官?大宗伯》说:
“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
这是较为原始的自然崇拜,也是相生的五行说,这就是五方帝的起源。在殷商的甲骨文中,我们已经可以看到五方的观念,如帝乙、帝辛时卜辞说:
“己巳王卜,贞今岁商受年。王□ (占)曰:吉
东土受年;
南土受年;
西土受年;
北土受年”(《殷契粹编》九O七)。
这是有关于东、西、南、北四方受年的记载,也有关于“中商”的记载,武丁时卜辞说:
“戊寅卜,王,贞受中商年。十月”(《殷虚书契前编》八,十,三)。
中商就是商,拿来和东西南北四方并列,使我们知道当时有中、东、南、西、北五方的崇拜。这是五行学说的主要来源之一。在战国时代五行学说的系统中有五方帝说,如《墨子?贵义》说:
(科教作文网http://zw.ΝsΕAc.com发布)
“帝以甲乙杀青龙于东方,以丙丁杀赤龙于南方,以庚辛杀白龙于西方,以壬癸杀黑龙于北方。”这是和五方帝有关的五行神,《史记·封禅书》谈到了五方帝:
“秦襄公既侯,居西垂。自以为主少皡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其后十六年,秦文公东猎汧渭之间,卜居之而吉。文公梦黄蛇白天下属地,其口止于鄜衍。文公问史敦,敦日:‘此上帝之征,君其祠之。’于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作鄜畤后七十八年,秦德公既立,卜居雍夕后子孙饮马于河,遂都雍。雍之诸祠自此兴。……其后(德公以后)四年,秦宣公作密畤于渭南,祭青帝。……其后(缪公以后)百余年,秦灵公作吴阳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栎阳雨金,秦献公自以为得金瑞,故作畦畤栎甲而祠白帝。”
这样已经有了四帝,到汉高祖二年立黑帝,而五帝俱全。这是和东方的影响,方士的宣传分不开的,当然也是秦的社会具备了这种条件。《史记·封禅书》说:
“邹子之徒论著五德终始之道,及秦帝而齐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
五行学说由于邹子之徒的进献,五帝的祭祀也和五行学派有关。因此我们不以为《周礼》的祀典受有秦人的影响,反过来说,秦人有受了《周礼》影响的可能。
五帝的祭祀既然是由五方的崇拜演变而来,所以祀五帝于四郊是当然的结果。《周礼?春官?小宗伯》说:
“兆五帝于四郊。”四郊指都城的东、西、南、北郊而言,和《吕氏春秋》的东郊迎春,南郊迎夏,西郊迎秋,北郊迎冬的说法近似,全是和五行学说分不开的。我们不能把五方帝和四郊的祭典分开,而以为分郊祀五帝,除《周官》及《吕氏春秋》有相类似之说外,更无切实可靠的证据,因而说《周礼》是接受秦的影响,说《周礼》祀五帝在秦祀五帝以后。《周礼》除了五帝祀典外,还有“吴天上帝”的祭祀。上帝的崇拜由祖先崇拜游离出来以后,有了至上神的祭典,还有五方帝的祭典。在原始自然宗教的演变上,到阶级社会形成后,反映出至上神的观念,而因为封建国家的成立,封建割据的存在,在上帝外又有五方帝的产生。从思想系统本身的发展来说,五方帝又是和五行的系统分不开的。这在上面已经加以分析。《周礼》中的吴天上帝,或简称曰天,或日上帝。《春宫·大宗伯》说:
(科教作文网http://zw.nseAc.com)
“以礼祀祀吴天上帝。”
又《春官??司服》说:
“祀吴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
可以知道祀吴天上帝之礼和五帝礼之相同。这是调停两种祀典还没有整理出来新的系统的结果。到秦汉以后这两种是分出高下了。由此也可以说明《周礼》的相对年代。
因为《周礼》中存在着两种月建,有两种历法,所以在《周礼》中也有冬至祭和立春祭,这和既祀上帝又祀五帝是同样性质,它一方面接受官家的历法,实行冬至祭,一方面保存民间的习惯,而行立春祭。周人祭天本在冬至,《礼记?郊特牲》云:
“周之始郊日以至。”这是说冬至祭天。而郑玄注《周礼》还有不同的说法,《春官·典瑞》郑注云:
“玄谓祭天,夏正郊天也。”《魏书?礼志》又引郑玄的话道:
“圜丘祭吴天在冬至,南郊祭受命帝在夏正月,二者不同。”
此所谓受命帝应指五方帝说,如汉为赤帝子,秦为白帝子等说,也就是谶纬书中的感生帝。《周礼》在两种月建中实行两种郊天的大礼。如果说这是《周礼》本身的矛盾,不如说这是客观现实的反映。由此可以说明它的时代性,也可以说明它不是刘歆、王莽的伪造,因为在王莽时代,这些问题已经不存在了。
除宗教和历法以外,我们再来分析《周礼》中的思想体系。先从五行学说谈起。过去我以为《周礼》是苟子学派所为,而苟子这一派是反对五行的,这就遭遇到阻碍。《周礼》中是有五行学说的,它是齐国的产物,齐国是五行学说的中心地带。我们研究《周礼》的宗教崇拜时,已经涉及书中的五行思想;在其他方面也有明显的五行说。五行说的盛行,是战国晚年的事,在《吕氏春秋》中有完备的五行系统,以前除了邹衍外,有系统的五行说还不多见。《周礼》是《吕氏春秋》以前的著作,我们在书中当然找不到有系统的五行学说,因为五行学说本身的发展还没有达到那一阶段。到王莽、刘歆时代,五行学说大盛,所以两汉时代的著作,除非是反五行者,无不侈谈五行。就这一点说,《周礼》也不会出自歆、莽。在西汉的政治制度上,到处有五行说的色彩,其体系之完整是远出《周礼》之上的。在《周礼》的一些制度上没有羼杂许多五行说,正好说明它的时代性。
(科教范文网http://fw.ΝsΕΑc.com编辑) 《周礼》中有它的五行说,比如《天官·疾医》有云:
“以五味五谷五药养其病,以五气五声五色眠其死生。”后来的注疏即完全以五行学说来解释。如上引《疾医》条贾公彦《正义》说:
“病由气胜负而生者,谓五行之气,相胜则为病,即五行传五诊之义。”
又云:
“案《月令》,春祭先脾,夏祭先肺,中央土祭先心,秋祭先肝,冬祭先肾。”
这种解释是否合乎《周礼》原义,当然有问题,因为早期的五行说还没有这样完备的系统,但《周礼》这一段话不能说没有五行说的意味。我们通盘检查《周礼》中的五行学说,实在是近于《管子》而稍前。如《周礼·春官·大宗伯》云:
“以苍壁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
这上面缺了一个中央黄色,季夏祀中央黄帝的说法,似乎在《周礼》成书时代尚未完成,所以《周礼》作者未及采用。我们拿《管子》中的五行说和《周礼》来比,正好作这样的说明。《管子》中的五行说是早期的一种,就五行说的配合上来说,它好象《十二纪》和《月令》的开创者,全书中和五行有关的篇目是《幼官》、《幼官图》和《五行》等三篇。三篇的内容合在一起,正相当《吕氏春秋·十二纪》或《礼记·月令》的全篇,而组织不完密,系统不分明,如果出自《吕氏春秋》以后,它一定会抄袭得很完善而不会这样了草。但拿来和《周礼》相比,它却比《周礼》的五行说为完备,《管子》已经是以黄后处中央,青后处东方,赤后处南方,白后处西方,黑后处习匕方,虽然没有五神和五后来配合,但比《周礼》是周密多了。不过《管子》的成书年代究竟和《周礼》相差不远,而且他们也都是齐国的作品,所以它们在五行说和政治制度方面有相同的地方.《管子·五行》篇说:
共3页: 2
论文出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