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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余论
魏齐易代之际,关东诸豪的社会状况和政治动向大致如上。《关东风俗传》所反映的历史事实,使我们不得不对北魏以来地方大族的演进过程作出重新审视。
北魏入主中原,百有余年,武功强盛,文治灿然。整饬吏治,迁徙豪民,手段不谓不酷;行三长制,颁均田令,政令不谓不严,而一旦六镇发难,群雄并起,辽阔中原又成豪侠纵横之地。应该如何理解和认识这段历史的洄流呢?
青齐数州自北魏中期(公元470年)后才正式纳入北魏版图,这一地区的问题有其历史的特殊性。正如前辈学者所指出论,所谓青齐土民,多是十六国后期随慕容德南渡的河北世家大族,得到了南燕政权的大力扶植;从公元420年刘宋灭南燕至公元470年北魏平青齐的五十年间,这一地区属于南北政权都鞭长莫及的偏狭之地,强宗大族乘时而立,形成所谓“彻底土民化的时代”。
北魏平定青齐后,对这一地区的地方豪强进行了大规模的清理和迁徙,这就是学界所熟知的“待以客礼”和“平齐民”,强宗大族在经过这次打击后一度沉寂下来。但是,承历史之积弊,“百室合户,千丁共籍” [40]的状况在这一地区已维持了近一个世纪之久,欲求彻底改观还有待时日。孝文帝太和改制前后,一些大族的后裔又通过各种途径返居乡里,地方势力呈复燃之势。《关东风俗传》所描述的大族“一宗将近万室,烟火连接,比屋而居”的现象,正是基于这一特定区域的特定历史背景。
如果把北魏末年青齐变乱的局面与60年前北魏平齐时的情况作一个简单的比较,就会发现北魏末年的青齐地方势力已有所削弱,史传中所见的“土民”多为下层吏民分散的小规模行动,很难形成先前那种以大族为核心的有组织的地方武装。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青齐豪强的上层已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分化,一些平齐时被“待以下客”的大族(如平原刘氏),声望与势力已大为衰落;而一些被“待以上客”的大族(如清河房氏),则已进入上层统治集团,反而被魏廷委以征讨土民之任;在一些大族之内,动向也不一致,泰山羊侃率众起兵,其弟羊深却为门户之计,“斩手全躯”,赴京告变。这种局面的出现,与北魏王朝平齐之策的实施有着直接的联系。 (转载自http://zw.NSEaC.com科教作文网)
青齐诸豪于北魏属新附之臣,在仕途官宦等方面不可避免地受到直接或间接的歧视与排抑;加之南北关系的影响,他们与北魏王朝及河北世家大族之间有一定的心理隔阂,各个家族中不断有成员南归数十年间仍维持着一种或南或北的态势。北魏末年青齐地区的“土客”之争,又进一步加深了这种隔阂。在魏齐易代过程中,青齐诸豪反应消极,多持观望之态,并有少量的反叛活动:早在尔朱荣入洛前后,羊祉之子羊侃即率部南叛;孝武帝入关,羊深构连樊子鹄,“不从齐神武,起兵于兖州”,“于泰山博县商王村结垒,招引山齐之民”;毕义云“在州私集兵马,将以自防”。直至侯景南叛,在上梁武帝表中,也把青齐数州列入“可遣数骑以喻慰”的有隙可乘之地[41]。
东魏北齐时期,青齐地区的社会矛盾仍旧十分尖锐,属易动难安的“难制之地”。高齐立国,对这一地区所采取的策略可称之为“以河北制河南”,即以河北大族充任青齐守牧,兼以镇压土民反叛:
高慎(高乾弟):太昌初,为光州刺史。
高季式(高乾弟):天平中,为济州刺史。
封隆之:武定中,以本官行济州事,转齐州刺史。
封延之(封隆之弟):中兴初,青州刺史。
李元忠:天平中,光州刺史。
卢文伟:天平末,青州刺史。
遣往青齐地区众多“元从功臣”,多有亲从部曲相随,高慎“以本乡部曲数千人自随”,高季式“自领部曲千余人,马八百匹,戈仗器甲皆自备”,先后出兵讨灭了刘盘陀、史明曜、路文、绪显等土民武装。
在镇压土民反叛的同时,东魏王朝还对青齐地区进行了大规模的户口清理。《魏书·孝静帝纪》:
武定二年冬十月丁己,太保孙腾、大司马高隆之各为括户大使凡获逃户二十余万。
从《魏书》记载的情况看,这次括户的范围似乎遍及东魏全境,但据《北齐书·孙腾传》:
武定中,使于青州,括浮逃户口,迁太保。
又据《北齐书·高隆之传》
武定中,为河北括户大使,追还,授镇军将军、录尚书事。寻兼侍中,续出行青州事。
两位主持括户的重臣均被派往青州,足见这一地区才是括户的真正用意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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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素富,在乡多有出贷求利,元忠乃焚契免责(债),乡人甚悦之。
“出贷求利”以及“焚契”本身即反映了大族与乡民间的一种契约关系,这与汉两晋之际那种强烈的人身依附状况有着显著的区别。《北齐书·高乾传》末附“随义”诸人,计有呼延族、东方老、刘贵珍、刘长秋、刘士荣、成五、韩愿生、刘桃棒、李希光、刘叔宗、刘孟和、王桃杨等十余人,均称作“乡人部曲”,但其本贯却出自浮阳、乐陵、安德等不同的州郡,豪强武装成分复杂,是河北流人在转徙过程中逐渐聚合的结果,并不能直接反映宗族自身的势力,因而史臣谓“高、李二公,无一人尺土之资”。对于这种类型的宗族关系,谷川道雄先生所提出的解释是:“依附于豪民的民众,经常以所谓宗族、乡党的用语来表现,也就是说,在这种结合中,血缘和地缘的关系成为媒介。他们与豪族所蓄奴婢、佃客那样的隶属民有所不同,基本上是自由民。一方面身份自由,一方面又依附于豪族并在其强烈影响下,这种乍看似是矛盾的关系,正是豪族共同体的特征。”[45]谷川先生力图用“豪族共同体”的理论涵盖整个六朝社会,但笔者认为,以这一模式解释北朝后期的豪族结构,似更为确切。
由于史料的局限,我们尚不能清晰地把握社会下层变动的翔实脉络,但从诸豪的动向中,却已经隐约感觉到这一变化的某些后果。世平居乡为豪,时乱则称兵而起,本是汉魏以来地方大族的一贯特性,而以魏齐间豪族自身的有限实力,连结境自保都变得十分困难,更谈不上称雄割据。纷起的“燕魏诸豪”中,无一人敢于称王称帝,他们不得不辗转往复于“魏主”、“燕王”与“高王”之间,寻求能够保护自身利益的“明主”,致力于建立并维持一个相对统一的中央政权。《北齐书》谓封高之辈“力谢时雄,才非命世,是以奉迎麾旌,用叶本图。高祖因之,遂成霸业”,真实地反映了这一历史事实。
河北大族与北镇将帅之间种族、文化有别,其合作的基础是以讨灭尔朱氏为目的的。强敌一去,二者间的矛盾与冲突就逐渐显现出来。所谓“齐氏元功,一门而已”,封高之辈“非颖川元从,异丰沛故人,腹心之寄,有所未允”[46]。因而才有高乾被诛,封、李郁郁之事。
终北齐之世,河北大族与北镇将帅两股政治势力始终未能很好的整合到一起,北齐设尚书并省,齐主往复游弋于晋阳与邺都之间,或许就是这种政治格局的直接体现。饮鸩止渴的结果只能是授首待毙,河北大族既然选择了高氏这样一代“明主”,就注定要付出部分地方利益以至自身性命的代价。河清三年,北齐颁均田之令,在邺都畿内这一大族聚集的腹地为鲜卑王公占田圈地,几乎没有引起什么有组织的反抗[47]。 (科教论文网 lw.NsEac.com编辑整理)
杨隋代周之际,以邺城为中心的河北地区又一次发生了激烈的社会动荡。《隋书·高祖纪》:
(大象二年)六月,相州总管尉迟迥自以重臣宿将,志不能平,遂举兵东夏。赵魏之士,从者若流,荀日之间,众至十余万。
尉迟迥的反叛,乃是出于关陇集团的内部矛盾。值得注意的是,应之而起的数万“赵魏之士”中,却几乎见不到什么大族的活动。《周书·尉迟迥传》记述了这次战斗的详细经过:
迥旧习军旅,虽老病犹被甲临阵,其麾下千兵,皆关中人,为之力战,(韦)孝宽等军失利而却。邺中士女,观者如堵。高从肜钛整阵,先犯观者,因其扰而乘之。迥大败,遂入邺。
平民聚众观战,可谓战争史中的一次奇闻,却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这一地区的地方大族势力的衰落,北魏末年所形成的那种豪族为核心的政治与军事实体至此已寿终正寝。
《关东风俗传》述大族之盛,自“六国失驭”,一直谈到北齐“文宣之代”,在作者的心目中,豪族之弊是历朝历代所难以避免的痼疾,这显然是囿于时代的局限。历史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从更长的历史时段考察,《关东风俗传》所记述的社会现象,或许恰恰是地方豪强在中古历史上最后的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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