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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和合相润乐和声
东汉末年的动乱,传统文化结构解体,经重新整合而建构玄学这一新的理论形态。大凡每一新时期新理论形态出现之前,都进行了两方面的努力:一是对先在理论形态进行批判,这不仅是建构新理论形态以适应于新时代的需要;也是超越与区别于先在的、旧的理论形态的需要。玄学以其新学风一扫两汉烦琐的经学(包括今文经学、古文经学和谶纬经学)以及先在各家思想的陈腐,以批判的、分析的眼光审视各家思想的优劣。二是建构新理论形态所依据的经典文本的重新选择和解释。孔子在“礼坏乐崩”的时代,通过对《易经》、《书经》、《诗经》、《周礼》、《春秋》等经典文本的整理,而发挥为适应时代需要的理论形态。秦始皇选择法家《孤愤》、《五蠹》为指导思想的理论基础。汉代董仲舒通过解释《公羊春秋传》,而建构为大一统所需要天人感应论。魏晋玄学则取《周易》、《老子》、《庄子》等“三玄”,作为他们解释的经典文本。
滥觞于魏晋人物品评的玄学和合论,由人品之和合到天地万物之和合,无所不及。既有实用经验的体验,又有玄想理性的思考。刘劭《人物志》从如何品鉴人物的才能和情性入手,而探求建立适合当时社会的新秩序。刘劭认为,情性是人的根本,人的情性如何构成?是“禀阴阳以立性”(《九征篇》,《人物志》)圣人能“阴阳清和,则中睿外明”(同上),这种无偏于阴与阳的和合,有“能廉二美”的效应,是圣人的禀性。“凡人之质量、中和最贵矣。中和之质,必平淡无味,故能调成五材,变化应节”(同上),以中和为最宝贵、最重要的人性和器量。凸显个体聪明才智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的作用和地位,这种中和之质的聪明,是对于个体价值的重视。
但是魏晋时期政治环境的恶劣,知识分子在反思本体与现象、理想与现实的激烈冲突中,由向现实追求的困境中转向本体的、理想的追求,即由外向的现象追求受阻后而转为内向的心灵的玄远。这种心灵的玄远,可称谓为“无”。无作为否定性概念,包容一切有之为有的现象。故无是否定性与肯定性的和合。“无”是本,天地万物的现象是末。本体与现象的关系,时人取“弃本崇末”(《王弼集校释》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622页)的方法,这犹如弃其母而用其子,即舍弃根本、终体而崇尚技末、子用。王弼认为这是错误的方法,正确的方法应该是和合,“守母以存其子,崇本以举其末。”(同上书,第95页)使本与末、母体与子用互补互济,以求稳定与平衡。和合不仅是方法,而且是万物存有的方式。“雨者,阴阳交和,不偏亢者也”(《王弼集校释》第471页),阴阳异质要素的相交,是以和合的方法,通过雨这种和合物,以和合的方式存在。“阴阳既合,长少又交,天地之大义,人伦之终始”(同上书,第487页),阴阳长少的交合,这是人伦大义,是自然社会中的合理性的表现。这是就天地人伦而言;从主体心理愉悦而言,“乐主于和”(同上书,第633页),音乐以和为核心宗旨, 不和不仅不能给人以愉悦的享受,而且带来痛苦和烦燥。自然、社会、人生在变化中,和合日新,“体化合变,故曰日新”(同上书,第543页)。日新是由于阴阳转易和合,而化生万象。
王弼、嵇康、阮籍的思维理路、思想风格与儒家异趣,然其以和为音乐的最高标准,则有其同。阮籍作《乐论》,是他早期服膺儒学礼乐的代表作。“夫乐者,天地之体,万物之性也。合其体,得其性则和;离其体,失其性则乖。”(《乐论》,《阮籍集》, 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40页)乐的和与乖,作为乐的存在的状况或存在的方式,是合与离天地之体与得与失万物之性的结果。阮籍肯定合得天地万物之体性而否定离失天地万物之体性,是因为合得能获得和的愉悦及社会和谐安定。圣人作乐,都以“顺天地之体,或万物之性”为原则,“故律吕协则阴阳和”(《乐论》,《阮籍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40页)。假如乐离失天地自然的体性,而出现乖乐,便会把人的情感导向放荡淫乱,道德败坏,社会不安。
如果说阮籍以和乐的功能为救社会、政教、道德之弊,那末,嵇康则以和乐是人对于玄远之境、人格理想的追求。音乐的来源是“天地合德,万物贵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故章为五色,发为五音”(《嵇康集校注》卷五,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第197页)。不同意音乐来源必受政治、哀情、安乐的制约的说法,而是天地阴阳五行变化运动之自然而发。“音声有自然之和,而无察于人情。”声音的本质是自然之物之后的“至和”,至和是超哀乐、超形质的。“声音以平和为体,而感物无常”,“焉得染太和于欢戚,缀虚名于哀乐哉”?(同上书,第217页)和作为本体,欢戚不能感染,哀乐不能合著。这种欢戚自见,哀乐自执的无名无质,即是形上之和。
嵇康所谓“至和”、“太和”,是对于超尘轶俗、逍遥太和之境的追求。“遗物弃鄙累,逍遥游太和,结友集灵岳,弹琴登清歌。”(《嵇康集校注》卷一,第63—64页)外天地,遗万物,无所牵累,自由自主地遨游于太和境界。这种琴诗自乐、清新飘逸的人生和境与受名教束缚的“中和”之境不同。“行yú@⑨曾闵,服膺仁义,动由中和;无甚大之累,便谓仁理已毕,以此自臧,而不荡喜怒,平神气,而欲却老延年者,未之闻也”(同上书,卷四,第192—193页),曾参、闵损服膺仁义道德,按照喜怒哀乐发与未发的中和而动,虽无大的牵累,但毕竟受礼法的制约,而不能做到“顺天和以自然”(同上书,第191页)。无论从养生延年的角度而言,还是从心身自由的愉悦来说,都是为达到摒尘弃累的和的境界。和不是人为的有为而能达到,而要顺应自然,这便是“天和”。人只要进入“天和”或“大和”,这便是最大的快乐。“以大和为至乐,则荣华不足顾也。以恬澹为至味,则酒色不足钦也。苟得意有地,俗之所乐,皆粪土耳,何足恋哉”?(《嵇康集校注》卷四,第190页)超越荣华、酒色的俗乐,而追求至乐、至味的精神境界,便提升为大和恬澹的形而上之境。
《列子》有和合贵无论与独化论的意味,张湛注即沿此理路。然张湛以物自生自化,自形自色,亦是一种和合存在的方式。他注“冲和气者为人,故天地含精,万物化生”曰:“推此言之,则阴阳气遍交会而气和,气和而为人生”(《列子集释》卷一,中华书局书,第4—5页)。气和而人生,并不是对于普遍性、绝对性、无限性的本体论的追求,而是具体的物现象。张湛“以至虚为宗,万品以终灭为验”(《列子序》,《列子集释》附录二,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279页),把“至虚”作为其哲学逻辑要求的最高的、最一般的本体,以解释贵无论与独化论的和合。
魏晋时期,在中国文化史上是别具特色的重要时代,和合思想得以发展,从自然和合到理想人格和合,从音乐和合到心灵境界和合,呈逐渐深入之势。何晏、王弼的和合说的旨趣,是指游于万物之中的精神境界,主体心灵要求静专动直,不失大和,而与和合精神境界相契合。并以“崇本举末”的内圣外王之道,使世界万物、人类社会有序地、和谐地运作。嵇康“声无哀乐论”突破传统的声有哀乐论,并以玄学之和,解释传统之和,建构了其和合的音乐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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