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的“生命”与“鬼”(上)(3)
2017-03-14 01:14
导读:据铃木贞美说,田边元在他的《文化之概念》(大正11年《改造》3月号)一文中,用“生命主义”的概念来说明“文化主义”。他说,所谓“生命主义”,
据铃木贞美说,田边元在他的《文化之概念》(大正11年《改造》3月号)一文中,用“生命主义”的概念来说明“文化主义”。他说,所谓“生命主义”,是一种“重视作为支配现代思想基调的生命的创造性活动的倾向”,是一种“自由地发现那作为个人内部所具有的自然力的生命思想”。另一方面,它还变成内面的宗教性和神秘的半兽主义而出现,同时,还是唤起以“从一切社会的不公正中解放出来”为目标的工人运动和阶级斗争的思想。这样的“生命主义”,鲁迅也承认。
(三)“人要生存”当然,问题是鲁迅在这个问题上所具有的独特性。在鲁迅的文章里,看不到中泽的那种把电子、放射能以及心灵透视都列入宇宙生命考虑的“生命主义”。不仅如此,中泽的文章,乐观而明朗,把自己置于生命一侧;而鲁迅的“生命的路”,在他的文章里,可算是一个例外,比较乐观,但不及中泽。在这里,表现出他虽是一位进化论的宣传者,但他自身对未来并不相信。退一步说,即使说他是相信进化和生命的,但他并没有把自己置身于生命和进化一侧。鲁迅所讲的“生命”,并没有跟大自然、大宇宙的生命化为一体。王得后的新作也触及到了鲁迅的“生命本体论”。他认为,对鲁迅来说,“生命是最高的价值标准,是最终价值取向”,但他最终关心的是具体的个人(尤其是他人)的内部生命以及
生物学意义上的生命⑥。正如鲁迅在《生命的路》里提到“铁蒺藜”,就会联想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悲惨的死者一样,他在讲到生命时,总是想到其背后的死。
我想起了竹内好《鲁迅》一书的开头。他写道:李长之指出“鲁迅的作品都接触到死”,并以此“作为旁证鲁迅不是思想家,鲁迅的思想从根本上说并没有脱出人要生存这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观念”(例如,《忽然想到六》里,他说:“我们目下的当务之急,是:一要生存,二要温饱,三要发展。苟有阻碍这前途者,无论是古是今,是人是鬼,是《三坟》《五典》,百宋千元,天球河图,金人玉佛,祖传丸散,秘制膏丹,全部踏倒它。”)。李长之这一观点“可谓卓见”。其实,生物学是鲁迅的基础教养之一,收录于第一部小说集《呐喊》的前半部分的作品,写的都是一个个生活在黑暗的农村底层的主人公的死。知道了这些,再读一下下面引用的鲁迅的文章,就能明了鲁迅的生命观中有着中泽所没有的切迫感和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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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心以为然的道理,极其简单。便是依据生物界的现象,一、要保存生命;二,要延续这生命;三,要发展这生命(就是进化)。生物都这样做。父亲也要这样做。(《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这里读到的鲁迅的生命观,跟宇宙论了不相关,而是对中国现实社会的不合理的尖锐的抗议和批判。我们再看一下同年2月他写的《随感录四九》:我想种族的延长,——便是生命的连续,——的确是生物界事业里的一大部分。何以要延长呢?不消说是想进化了。但进化的途中总须新陈代谢。所以新的应该欢天喜地的向前走去,这便是壮,旧的也应该欢天喜地的向前走去,这便是死;各各如此走去,便是进化的路。
老的让开道,催促着,奖励着,让他们走去。路上有深渊,便用那死填平了,让他们走去。
少的感谢他们填了深渊,给自己走去;老的也感谢他们从我填平的深渊上走去。——远了远了。
明白这事,便从幼到壮到老到死,都欢欢喜喜的过去;而且一步一步,多是超过祖先的新人。
这是生物界正当开阔的路!人类的祖先,都已这样做了。
这种生命的“新陈代谢”就是当时的鲁迅的“进化论生命主义”。生命是“乐天的”,鲁迅写道,然而我们却感到在他的进化论思想里漂动着悲哀。而且,鲁迅甚至连“进化”之可能也不相信,抗议阻拦“正当开阔的路”的旧思想和老人统治。正因为此,他还写了下面一段有名的文字: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