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电影中的游民意识(1)(2)
2016-08-06 01:01
导读:二游民与游民的世界 有一种说法是,张艺谋更加擅长拍摄中国乡土生活影片,这其实是一种误解。不管是《红高粱》还是《菊豆》,这两部奠定张艺谋电
二游民与游民的世界
有一种说法是,张艺谋更加擅长拍摄中国乡土生活影片,这其实是一种误解。不管是《红高粱》还是《菊豆》,这两部奠定张艺谋电影生涯起点的影片,都不是关于地道的乡土生活,其中并没有日出日落的乡村生活图景或矛盾冲突。这两部影片的男主人公(“我爷爷”和“杨天青”),都处于乡村主流社会生活秩序之外——从事非农业生产,拥有一门自己的手艺,过一种自谋生路的、相对自足(独立或封闭)的生活。
《红高粱》中的“我爷爷”是一名轿夫,是所有那天出场抬新娘子的轿夫中,唯一一名依此为生的职业选手。有关他从哪里来、他的出身背景如何,人们一无所知,仿佛他是从石头缝里崩出来的。他本人不在某个秩序之内,并不意味着他身边的世界是没有秩序的;相反,他所面对的“黑”、“白”两个世界,都有着严谨的密不透风的秩序;他又是唯一能够游走在两个世界之间、分别与这两个世界谋面的人。
一个是由“我奶奶”九儿、九儿的爹、麻风病人李大头、罗汉大叔以及酒坊伙计们所处的世界,可以称之为“现实世界”。影片的叙事首先是建立在这个世界之上。当巩俐扮演的新娘子带好大红头盖,一位中年女性以一种冷漠的口吻宣布道:“坐轿不能哭,哭轿哭轿不得好报;盖头不能掀,盖头一掀必生事端”,其中具有一种诅咒般的不容置疑的权威。在两起惊天动地的动作(颠轿、野合)发生之前,影片都特地交代了这是出于当地权威的规矩和风俗,包括李大头被人暗害之后,由他的遗孀九儿带领实行“新政”,里外打扫改天换地,雇工刘罗汉口口声声改称女子九儿为“掌柜的”,都表明这是一个不容混淆、秩序分明的世界。另一个世界由半途冒出来的蒙面剪径者、土匪头子黑三炮及其随从、肉铺老板胡万组成,那是一个江湖黑社会,出没在高粱地、青杀口这样的地方,同样层次分明等级清楚:胡万店里的牛肉要留给黑三炮吃,一般人没有资格吃;黑三炮只要使个眼色,他的手下对他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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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互不照面的两个世界,但其中的逻辑却是一模一样的,同样是根据不平等的强权而垂直建立起来:家产丰厚的李大头用一头大黑骡子换来了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九儿,这个年老的麻风病人轻而易举建立在九儿的爹之上;同样无德无能的他也因此建立在酒坊伙计们之上,包括像刘罗汉这样的有德性有责任感的人之上。黑社会自不待言,秃头黑三炮靠着腰里别着的手枪,可以横冲直撞,绑人要钱,所向披靡,令方圆多少里的人们闻风丧胆。
姜文扮演的“我爷爷”属于不服气的那种人。对于这个世界的秩序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如何不合理,他没有多余的想法,实际上往任何深里去想的做法,都是他努力避免的。在这一点上,他不如那些拥有朴素平等观念的传奇故事中的好汉们。他心里嘀咕的或许仅仅是:(处于这个秩序之上的)凭什么是他们而不是我?在面对李大头这么一个年老昏聩的麻风病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的本钱是他的年少力强。而且他取而代之的方式,与他面前的世界逻辑是一样的——运用强力进行征服:半途上劫走了跟着爹爹回娘家的九儿,抱到高粱地里实施强奸(李大头不把九儿的爹放在眼里,他也同样不放),乃至索性杀了李大头,彻底搬走这个障碍。影片中虽未将这点完全挑明,但从他后来占据了李大头的位置,做了九儿的男人,可以做这样理解。他在酒坊伙计们面前建立权威的方式,是当着众人拉开裤子朝酒坛子里撒尿,撒完尿之后他朝巩俐:“你看着我给你出渣”,随即象征性地挥动了几铲子,便将巩俐夹在腋下,于众目睽睽之中拔腿就走。这场戏非常有意思,它所透露的比它表面叙述的要多得多:这个男人关心的并不是与这个女人的爱情,那完全可以在私下进行,而是如何当着其他男人的面夺走他们的女人(他们“掌柜的”),即与其说征服这个女人,不如说征服了其他所有男人,这才是他真正的激情和快感所在。就像高粱地强奸过后,他第一次喝得醉醺醺地露面,也非常得意地向众人吹嘘他当时如何“就痛快了”。这种感觉是一定要让别人知道的,否则便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