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首页哲学论文经济论文法学论文教育论文文学论文历史论文理学论文工学论文医学论文管理论文艺术论文 |
众所周知,西方哲学在其发展进程中显现为西方哲学史,而西方哲学史是由许许多多在哲学观点上有差异的,甚至根本对立的哲学家或哲学学派构成的。每个哲学家或每个哲学学派都以自己的方式回答着同一个问题:“什么是哲学?”而他们的解答往往是迥然各异的。在西方哲学史上,既有理性主义者,又有非理性主义者;既有经验主义者,又有先验主义者;既有实在论者,又有唯名论者;既有唯心主义者,又有唯物主义者;既有体系主义者,又有反体系主义者等等。这样一来,自然而然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即在整个西方哲学史上,究竟哪一种哲学观点有资格合法地代表西方哲学呢?显然,对于不同的研究者来说,他们的回答将是大相径庭的。在这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情况下,“西方哲学”这一抽象的概念将失去任何确定性,变成一堆模糊不清的东西。
总而言之,当我们深入地反思人们怀疑中国哲学学科的合法性所赖以出发的两个理论前提时,发现它们都是缺乏理据的。
换一个角度解答“什么是哲学?”的问题
如前所述,人们对“什么是哲学?”的问题的解答是迥然各异的,正是这一点使蕴含着无数有差异的,甚至对立的观点的西方哲学成为一个缺乏明确内容和确定性的存在物,因而以一个不确定的存在物作为参照系,试图对中国哲学学科的合法性问题做出确定性的结论,并不是明智的。然而,当我们试着换一个角度去理解“什么是哲学?”时,中国哲学学科的合法性问题之谜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解答。
为了说明换一个角度去理解“什么是哲学?”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不妨从古希腊哲学中的一个有趣的命题谈起。众所周知,在赫拉克利特残篇D91中有这样一个有趣的命题:“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据亚里士多德的记载,赫氏的学生克拉底鲁进一步把他老师的观点推向极端,他批评了赫氏“关于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说法;并认为,人连一次走进同一条河流也不可能。”
显然,欲判断赫氏和他的学生的见解是否正确,就先要搞清楚下面这个问题,即“什么是河流?”不用说,赫氏和他的学生都是从河中流水的角度去理解和解答“什么是河流?”的问题的。既然河中的流水不断地在更新,所以河流也就不断地在更新。按照这样的理解和解答方式,我们完全可以说,克拉底鲁的观点比他老师的观点更为彻底,也更有道理,因为既然河中的流水不断地在更新,而人们又是以流水来判断河流的变化的,所以“人连一次走进同一条河流也不可能”。
其实,仔细地思考下去,就会发现,连克拉底鲁的见解也是不彻底的,因为如果用不断更新的流水来解答“什么是河流?”的做法是合法的话,那么,我们完全可以采取更极端的说法,即人还没有踏进某条河流,这条河流已经不是原来意义上的那条河流了。我们甚至可以说,连“同一条河流”这样的称谓也是不可能的。假如我们以同样的方式去理解身体细胞不断地更新着的“人”,那么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同一个人”,因而也找不到赫氏和他的学生。既然他们身上的细胞不断地在更新,那么根本不可能有同一个赫拉克利特或同一个克拉底鲁!也就是说,既不存在着能够踏进一条河流的同一个人,也不存在着可供人踏进去的同一条河流!
如果我们试着换一个角度去理解和解答“什么是河流?”的问题,那么赫氏和他的学生的上述命题的虚假性就会立即显现出来。事实上,在日常生活中,人们从来就不是从河中流水,而总是从两边河岸的角度去理解和解答“什么是河流?”的问题的。也就是说,只要两边的河岸不变,这就是同一条河流。换言之,一条河流只意味着被两边相对确定的河岸固定起来的一片流水的领域。如果这个理解和解答的角度能够成立的话,那么,我们就能提出与赫氏师生完全相反的见解,即人可能无数次地踏进同一条河流。
不用说,我们花了那么多的篇幅来谈论哲学史上的有趣命题,目的是为了从中受到启发,以便从新的角度理解和解答“什么是哲学?”的问题。如同“什么是河流?”的问题一样,“什么是哲学?”的问题也可以从两个不同的角度去理解。
人们通常是从自己对哲学应该具有的内容的理解的角度出发去解答“什么是哲学?”的问题的。比如,黑格尔认为,“概括讲来,哲学可以定义为对于事物的思维着的考察。” 而维特根斯坦则确信:“全部哲学就是语言批判(Sprachkritik)”。显而易见,只要人们是从哲学所应有的内容出发去理解和解答“什么是哲学?”的问题,答案就会有无数个。这些答案就会像不断更新着的流水一样,使我们的思维陷入无穷追溯中。也就是说,关于“什么是哲学?”的问题,根本引伸不出一个统一的答案。无庸讳言,如果人们把对哲学的这种通常的理解角度与中国哲学学科是否具有合法性的问题关联起来,那么他们永远也引伸不出任何确定性的结论来。
我们必须改弦更辙,从新的角度出发来考量“什么是哲学?”的问题。这个新的角度究竟是什么呢?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即我们不再从哲学应该具有何种内容的角度去理解哲学,而是从哲学所应该关涉的领域的角度去理解哲学。正如我们可以把一条河流理解为“被两边相对确定的河岸固定起来的一片流水的领域”,我们也可以把哲学理解为一个介于科学 、宗教和艺术之间的领域。
在这方面,罗素下面的论述给我们提供了有益的启发:“哲学,就我对这个词的理解来说,乃是某种介乎神学与科学之间的东西。它和神学一样,包含着人类对于那些迄今仍为确切的知识所不能肯定的事物的思考;但是它又像科学一样是诉之于人类的理性而不是诉之于权威的,不管是传统的权威还是启示的权威。一切确切的知识——我是这样主张的——都属于科学,一切涉及超乎确切知识之外的教条都属于神学。但是介乎神学与科学之间还有一片受到双方攻击的无人之域;这片无人之域就是哲学。” 也许我们可以批评罗素的论述忽略了既非宗教,也非科学,也非哲学的艺术的存在,但无论如何,罗素表达出一个重要的思想,即在人类的精神世界中,存在着一个介于科学和宗教之间,而科学和宗教又无法取代的领域,这个“无人之域”就是哲学的领域。打个不怎么确切的比喻,科学和宗教就像两边的“河岸”,而哲学则是被两边河岸固定起来的“一片流水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