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与世界的叙事秩序 ——与德里达一道解(7)
2015-01-01 01:40
导读:海德格尔此时关于精神之思,似乎从他的《存在与时间》阶段退到了传统形而上学的精神之思传统。但是这毕竟只是一个暂时的曲折。因为后期的海德格尔
海德格尔此时关于精神之思,似乎从他的《存在与时间》阶段退到了传统形而上学的精神之思传统。但是这毕竟只是一个暂时的曲折。因为后期的海德格尔,对于他中期的这种精神之思,乃至对于整个西方传统的精神概念,都进行了更为彻底的解构。但即使是在后期的这种解构中,海氏是否真正走出了这种唯一“精神”论,还是只是把它改写为一种更精致但也更隐蔽的形态,依然是个问题。但关于这一点,我们只能留待他处讨论了。
六、引申的讨论:未来与唯一(精)神论的解构
这样一种根据唯一(精)神而撰写的世界历史叙事,似乎是整个西方思想本身的世界历史观:比如在基督教哲学那里,世界历史就是一部救赎与审判的历史,整个世界历史被笼罩在弥赛亚主义的开端-目的论结构之中;在黑格尔那里,世界历史是绝对精神自我外化、自我回归、自我实现的历史;在马克思那里,世界历史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外化、异化和扬弃异化并最终在更高的层次上自我复归的历史;而在海德格尔这里,世界历史更多时候被表述为存在史,但在我们讨论的这些更具有政治性的文本中,则被认为是精神史;[44]甚至在胡塞尔那里,世界历史也一度被认为是理念(艾多斯)的自我实现的历史。即使在现在,在今天,这样一种唯一(精)神论、唯一本原论的世界历史观,最终是唯一历史观,也并没有随着黑格尔、马克思、胡塞尔、海德格尔等人的去世而终结。它仍有它的现代传人,比如福山及其《历史的终结和最后的人》。在其中,我们仍不难看到那个唯一的“精神”,以及奠基在此种精神之上的对于世界历史的目的论叙事。
所有这些世界-历史哲学都分享着这样一些共同特征:第一,世界都不是世界自己的世界,而是某个本原之物(比如神、精神、人的本质、艾多斯、存在等等)的世界;第二,因此,世界历史也不是世界自身的历史,而是那个在先的本原之物的历史,或者说,世界历史只是这个本原之物的自我展开,自我实现;第三,也因此,世界-历史总具有一个开端-目的论的封闭结构:一旦世界历史实现了自身的终极目的,亦即,回到或实现了那个精神,世界历史也就达到了它的终点,从而也就终结。[45]第四,最重要的是,这样一种被认为是世界-历史之根据、原则的本原(在本文中它以精神之名得到思考),在西方思想传统中,总被认为是唯一的,尽管事实上大家各有各的本原(精神)。但正因为存在这样一种张力:一方面认为应该是唯一的,另一方面事实上又总是复多的,所以大家总是为争夺这个唯一的“王座”而争论不休。因为谁争得了这个世界-历史的本原、根据,谁就拥有了对世界历史进行叙事、对世界秩序进行重建的王权。第五,最后,由于这种根据、本原在开端处就是唯一的,所以这种世界-历史哲学必然在开端处就抹消了他者,抹消了别样的世界的可能性(正当性),别样的历史的可能性(正当性),最终抹消了别样的未来的可能性。它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暴力,对于他者、对于未来的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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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今天在全球(世界)一体化的大潮中进行哲学思考时,尤其是就世界之为世界展开思考时,与我们性命攸关的一个问题是:“我们的”世界,是否已经,或正在,或将要被某种精神叙入它的世界历史中?但这样一种对世界历史进行叙事的精神,是否真的就是那所谓“唯一者”,那唯一的根据、本原、原则、道路、真理?谁能保证这一点?更根本的一个问题是:是否,在开端处,在本原处,就只能有一种精神?只能有一种叙事原则?因此只能有一个世界、一种历史?如果是,谁能保证他找到的就是那唯一者?但如果实事本身(现象学要求我们要面向实事本身)恰恰是:在开端处从来就没有一个现成的本原、原则,在“本原”处“原本”就没有一个“什么”,“本来”就是“缘起性空”(如龙树中观所思考的),“本来”就是“延异”(如德里达所思考的),那又当如何?那是否又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即所谓的虚无主义或相对主义?但本原的“延异”就一定是相对主义?也许,把本原空出来,把本原延异掉,恰恰是为了绝对地尊重每一个到来的“缘起”的绝对独一性?尊重每一个作为到来者的他者的独一性?解构唯一本原恰恰不是不要本原,而是为了接纳多个“本原”。解构唯一精神也不是不要精神,恰恰是呼唤多个精神:必须要有精神,而且要有多个精神。这也正是德里达在《马克思的幽灵》里一直强调的。而且这多个精神也不一定非要以“精神”之名出现。当然可以以精神之名,但也可以以逻各斯之名,以天道之名……而且这多,也不能是同一者的自身重复,而应当是异质的多,是多个不同的精神、神、逻各斯、天、道、……而且,这不同的、异质的、复数的精神、神、逻各斯、天、道、自然,也不能也不应当是已经完成的、现成的、在手的,可以被概念(Begriff)把握(begreifen)为一个现成的对象,给我们提供一劳永逸的依靠。相反,它们必须保持为纯粹的可能性本身,追问的可能性本身,开路的可能性的本身,未来的可能性本身,它们必须而且也已经且将永远处于延异(différance)之中……。也许只有这样,“我们”的“世界”才能有“未来”:真正的、别样的、作为它者的未来,作为到来着的可能性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