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的“放逐”及其影响(3)
2015-06-17 01:45
导读:材料三记述的宗教体验在形态上与前两者有很大的不同,它不再以任何具体的人格化神灵为其冥想的对象。此类经验的产生,不但不是发挥想象的结果,反
材料三记述的宗教体验在形态上与前两者有很大的不同,它不再以任何具体的人格化神灵为其冥想的对象。此类经验的产生,不但不是发挥想象的结果,反而是通过对想象力的绝对排斥形成的。陈楠有一段话很能代表金丹南宗道法中排斥存想的倾向,他说:“不假想化与行持,则有些儿奇又奇。…何须内观及鉴形,或听灵响视泓池,吞霞饮露服元气,功效不验心神疲”。尽可能地排除任何意识内容,由此而得到的“恍兮惚兮”的心理经验,被视为是对“道”或本根的一种直观的把握。
通过对三段不同时代的材料的分析,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着重对想象力加以有意识地培养还是刻意地压制,对于宗教体验的最终形态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和影响。当某种宗教实践要求最大限度地发挥修习者的想象力时,其体验的内容便相对丰富和细致;而当某种修习方法要求克制修习者的想象,甚至要求修习者排除一切与想象相关的意识内容时,其宗教体验的内容便相应地单一和混沌起来。
除了想象力以外,我们在对上述三种材料作文本上的比较时,还发现了语言上的差异。材料一的语言,几乎是记实性的铺陈,它不厌其详地描写神灵的形象和服饰,语言华美而瑰丽,对于色彩的强调几乎到了无节制的地步;材料二则是粗线条和程式化的描绘,如果将它与材料一的语言比较,则前者仿佛是彩色照片中的影像,而后者则是卡通画册里的人物;材料三使用的则几乎完全是一种形而上的概念和语言。
由此,我们可以进一步认识到,对某种宗教体验进行描述时,语言对于文本的最终形态也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对于每一个内在于某一特定的时代和文字传统的人,他外在的语言“环境”,构成了他个人语言的边界,他在描述某一现象时所能使有的语言,极大地受制于其先在的语言“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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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与之相关的诗句入手,来感受上面三段材料的语言特点,也许不失为一种易于操作的方法。《真诰》中收录了许多托名神真的诗作,实际上都是杨羲、许穆等人的手笔,我们在这里试着引证其中的两首:
紫空朗明景,玄宫带绛河;济济上清房,云台焕嵯峨;八舆造朱池,羽盖倾霄柯;震风回三辰,金铃散玉华;七辔络九垓,晏眄不必家;借问求道子,何事坐尘波;岂能栖东秀,养真收太和。(《真诰》卷三“九月九日紫微夫人喻作”)
绛景浮玄晨,紫轩乘烟征;仰超绿阙内,俯眄朱火城;东霞启广晖,神光焕七灵;翳映记三烛,流任自齐冥;风缠空洞宇,香音触节生;手携织女舞,并衿匏瓜庭;左回青羽旗,华盖随云倾;晏寝九度表,是非不我营;抱真栖太寂,金恣愈日婴;岂似愆秽中,惨惨无聊生。(《真诰》卷三“九月二十五日夜云林夫人授作”)
白玉蟾的诗作,我们可以从《修真十书·上清集》中选录两首:
随身风雨几清闲,不做人间泼底官;朝饮一壶朱夙髓,暮餐八两黑龙肝;打开俗网了无事,缚住时光自驻颜;昨夜梦回天上去,琼楼玉阙不胜寒。(《上清集》“题西轩壁”)
地魄天魂日月精,夺来鼎内及时烹;只行龟斗蛇争法,早是龙吟虎啸声;神水华池初匹配,黄芽白雪便分明;这些是饮刀圭处,渐渐抽添渐渐成。(《上清集》“赠赵翠云”)
此处所选诗作都介于真实的经验与虚拟的想象之间,而其文本的形态却相去甚远。《真诰》中选出的诗句纯以宗教想象为内容,想象力的极度恢宏与语言的华美瑰丽相辉映,完全没有给义理的阐发留下任何位置;而白玉蟾的诗句则显得素朴简洁,义理代替想象成为诗的主题,修行的道理和原则在诗句中集中地体现出来,想象的内容不过是些点缀而已。前者肌肤丰腴,精神筋骨都消隐在丰满的肉身背后;而后者则容色清癯,肉不胜骨而精神毕显。
(科教论文网 lw.nSeAc.com编辑发布) 通过前面的分析,我们知道,以宗教体验为内容的文本的形态,一方面与该宗教体验对应的宗教实践是否强调想象力的发挥有关,另一方面则决定于描述的习惯和语言的传统。想象力的发挥决定着宗教体验的内容和形态,而语言习惯和传统则对描述方式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