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穌會上與哥白尼學說在華的傳播(6)
2016-04-04 01:02
导读:《西洋新法曆書》是由湯若望定稿的,時間在1645年,已在教廷宣布《天體運行論》為禁書和審判伽利略之後。作為一個耶穌會士,他能夠這樣介紹和評述
《西洋新法曆書》是由湯若望定稿的,時間在1645年,已在教廷宣布《天體運行論》為禁書和審判伽利略之後。作為一個耶穌會士,他能夠這樣介紹和評述哥白尼以及《天體運行論》,已屬難能可貴。他和另外三位耶穌會士在《崇禎曆書》中大量譯用《天體運行論》中的內容,也同樣是值得稱道的。
乙 來華耶穌會士是否進行了阻撓?
現在我們可以在歷史事實的基礎上來討論這個問題了:來華耶穌會士是否曾阻撓中國人接受哥白尼學說?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要是湯若望等人真的像某些人想當然的那樣對哥白尼學說「恨得要死,怕得要命」,那他們完全可以在《崇禎曆書》中絕口不提哥白尼學說,為何要既介紹其人,又介紹其書及地動學說?引用哥白尼的觀測記錄,即使從技術角度來說有其必要,那也完全可以不提他的著作和「新圖」,更無必要將他列為四大名家之一,使之可以與托勒密和第谷分庭抗禮。而且,在一百多卷的《崇禎曆書》和《西洋新法曆書》中,除了上述「實非正解」,再沒有一句否定哥白尼學說的話。
所以,我們可以很有把握地指出,湯若望等來華耶穌會士不僅沒有阻撓中國人接受哥白尼學說,相反還向中國人介紹了這一學說的某些重要部分,給了這一學說很高評價,對中國人了解、接受這一學說起了促進作用──儘管在程度上還是有限的。而且,在對待哥白尼學說的態度上,來華耶穌會士和羅馬教廷並非完全一致。
丙 第谷體系在客觀上是否能產生阻撓作用?
第谷體系當然不是他閉門造車杜撰出來的,而是他根據多年的天文觀測──他的觀測精度冠絕當時──精心構造的。這一體系力求能夠解釋以往所有的實測天象,又能通過數學演繹預言未來天象,並且能夠經得起實測檢驗。事實上,托勒密、哥白尼、第谷、開普勒乃至牛頓的體系全都是根據上述原則構造。而且,這一原則依舊指導著今天的天文學。今天的天文學,其基本方法仍是通過實測建立模型──在古希臘是幾何的,牛頓以後則是物理的;也不限於宇宙模型,比如還有恆星演化模型等。然後用這模型演繹出未來天象,再以實測檢驗之。合則暫時認為模型成功,不合則修改模型,如此重複不已,直至成功。當代著名天文學家丹容(A. Danjon)對此說得非常透徹27:
(科教作文网http://zw.ΝsΕAc.com发布) 自古希臘的希巴恰斯以來兩千多年,天文學的方法並沒有甚麼改變。
不少人認為,耶穌會士在中國傳播的是「托勒密和第谷的唯心主義體系」28,或「托勒密的神學體系」29,這至少是人云亦云的說法,源於對天文學及其歷史的無知。
這裏涉及中西天文學傳統中的兩個重大差異。
首先是對天象的描述方法。中國自古使用代數學方法,通過近似公式──在本質上與巴比倫的周期公式相同──去描述天體運動。西方則至少從古希臘的歐多克斯(Eudoxus)、希巴恰斯、托勒密以下,一脈相承,都用幾何模型方法。證明這兩種方法的優劣不是本文的任務(儘管結論是顯而易見的,畢竟中國傳統方法未能產生出現代天文學),但從《崇禎曆書》修成以後,幾何模型方法──即所謂西法──確實風靡了中國天文學界。中國學者認為西法的一個重要優越性,是可以提供對天象的解釋,而這種解釋是中國傳統方法所不能提供的。對此,李之藻1613年在向朝廷推薦耶穌會士時說得非常明白30:
其所論天文曆數,有中國昔賢所未及者。不徒論其度數,又能明其所以然之理。
而明顯的事實是,這種用幾何模型描述天象的方法,在托勒密、哥白尼、第谷等人手裏沒有任何區別。因此從方法上來說,第谷體系不可能妨礙中國人接受哥白尼學說。
其次是宇宙模型問題。眾多的本輪、均輪偏心圓固然只是為了方便計算而假設的,並非實有其物,托勒密、哥白尼、第谷等人對此皆無異議,不少中國學者(包括阮元在內)也都明白這一點。但對於地心或日心這種模型的大結構,各家都認為是反映了宇宙真實情況的。而此種宇宙模型,在中國傳統天文學中毫無用處,也從未產生過。因此哥白尼的日心模型也好,托勒密的地心體系也好,第谷的折衷體系也好,對中國學者來說都是外來的新事物,而它們在作為宇宙模型這一點上又是一致的,有甚麼理由認為中國學者接受了第谷體系之後就會妨礙接受哥白尼學說呢?難道中國學者都是先入為主、不會思考之人,以致一旦接受了某種外來之說,就會一味盲從、從此拒絕一切別的更好的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