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与贾宝玉:相悖互依,逆向同归学毕业(3)
2014-10-08 01:18
导读:当然,在《红楼梦》时代,宝玉的追求只能是“太虚幻境”中的空中楼阁,他只能在“自我实现”的形式上去提出并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再过若干年,宝
当然,在《红楼梦》时代,宝玉的追求只能是“太虚幻境”中的空中楼阁,他只能在“自我实现”的形式上去提出并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再过若干年,宝玉的朦胧观念,才在连薛宝琴也未到过的“真真国”以西的地方,以“天赋人权”的完备形态,用血与火去付诸实施。宝玉的贡献在于启示人们在的长河中使人生的价值追求从宗法等级和奴隶主义的禁锢的形式下解放出来使之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可他的朦胧意识一旦从“太虚幻境”搬到罪孽的尘世中去“贴现”时,那时他就会十分惊讶地看到,西门庆正是体现这一原则最初实现了的“自我”。同样的,像李四、黄三、韩道国、苗青、陈敬济、应伯爵以及潘金莲、庞春梅、王六儿们,他们何尝不也是在按照同一原则去设计与追求自己的价值,可因为他们各自的“自我”条件不同,因而他们的“自我”实现的结果又是多么地大异其趣啊!西门庆的价值在于以最初的形式预示了这种新的价值观念得到实现之后的基本形态。
伦理观念的变革
对于传统文明的王道乐土,金钱真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凡是它的势力膨胀的地方,都会出现“礼崩乐坏”、斯文扫地的局面。什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君君臣臣、尊尊亲亲,一切都乱了套,一切都要适应新准则去重新组合。吴月娘说的“如今年程,说什么使得使不得!汉子孝服未满,浪着嫁人的才一个儿!”她讽刺的是李瓶儿,结果却打击了一大片,正反映了伦理观念变化的普遍性。《金瓶梅》中清河和临清这两个较为发达的“商业”中,情形正是这样。
一个向为士大夫所不耻的市井泼皮暴发户,就因为有钱,一下子穿上了五品服色,成了炙手可热的掌刑千户。有意思的是,在他那车水马龙的过从行列中,不只是同僚和乡绅,许多品阶比他高得多的状元进士、抚按监守和太监皇亲也屈尊纡贵纷纷和他拉扯套近乎。实际上他们比应花子强不多少,他们中少数是借重这位太师干儿的权势,大部分不过是为了打一点这位山东大款的秋风。李瓶儿的丧仪是一个煊赫的场面,它很容易使人联想起秦可卿之丧的声势。可秦可卿毕竟是国公世家的冢孙妇、御前龙禁尉的诰命宜人啊,而李瓶儿算什么东西呢?她不过是商贾再醮之“贱妾”,也竟称起“诰封锦衣西门恭人”来!张竹坡说:“瓶儿,妾也,一路写其奢僭之法,全无月娘,写尽市井之态。”正是如此!不过竹坡说得也不完全对。其实这“无礼”也是“礼”,它是暴发户们经过修正的“礼”。陈敬济同时死了父亲和情人,可是他对家严是那样的轻薄无情,而对其情妇——小丈母娘潘六姐又是那样的真挚痛切,真还有点“爱情至上”的味儿呢!先情妇,后家严;家严是假,情妇是真:这就是这位市井浪子的“孝”与“亲亲”!在《金瓶梅》中,“朋友有义”和“重义轻利”已开始被互相利用、尔虞我诈与见利忘义所代替,应伯爵说得好:“如今年时,只好叙些财势,那里好叙齿。”在西门庆的十兄弟中,西门庆之对花子虚谋财夺妻,应伯爵和吴典恩于西门庆死后之忘恩负义及落井下石,都体现出了人与人间相处的新准则。《金瓶梅》世界中性观念的解放表现得十分突出。封建伦理对于女性特别是对于女子贞操的要求最为典型的表现出了它的残酷性,“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在与男性的关系中女子不仅永远做奴隶,而且还得“从一而终”,甚至还“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可西门庆周围的女性就不是这样,我们经常看到的是寡妇再醮与男女苟合,“三从”被修正成了“初嫁由亲,再嫁由身”,西门大官人的如夫人队伍便基本由再嫁寡妇与从良娼妓组成,而他一旦撒手归西,她们也马上如鸟兽散各自另谋出路去了。“少女嫩妇的守什么”,寡妇改嫁在清河县并不为怪。西门庆奸占妇女也以一种“自由贸易”的形式出现:一方支付金钱实物,一方出卖色相贞操,“自由平等”,甲乙双方心甘情愿,卖方甚至得到丈夫的默许或赞同。——这里的“专业户”,开的是夫妻店!西门庆死后,韩道国欲拐财远遁,开始时心犹不安,而王六儿却说:“自古有天理到没饭吃哩!他占用着老娘,使他这几两银子也不差甚么!”——西门庆的这位情妇正是伦理观念更新的先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