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与贾宝玉:相悖互依,逆向同归学毕业
2014-10-08 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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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首先是美学,从审美角度看,《红楼梦》和《金瓶梅》的两
文学首先是
美学,从审美角度看,《红楼梦》和《金瓶梅》的两个主人公——贾宝玉与西门庆,正是对立的两个极致:一个美哉善哉,一个大丑大恶;一块晶莹灵秀的美玉,一堆浊臭逼人的垃圾;一边是醉人的诗意芬芳,一边是人欲横流铜臭熏天,——他们除了水火不容的对立,难道还有什么共通之处可言吗?
有的。
对“礼”的挑战和背离
古代的精神,可以概括为一个字:礼。荀卿曰:“人无礼不生,事无礼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真是大哉礼也!什么君臣父子、忠孝节义、三纲五常、三从四德、敬天法祖、劳心劳力,等等,所有体现宗法等级制度的一切规范,都由它作为最高象征体现出来了。由它所规范的“天有十日,人有十等”各不逾矩的理想社会,真是雍穆庄严,恂恂如也,穆穆如也。
宋明以后,这“礼”又进一步僵化为“理”,“存天理,灭人欲”,面孔愈加森严起来。可严酷并不意味着有力,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它受到了来自各个方面的挑战,随着都市商业而兴起的市民阶层,正在各个方面通过各种形式顽强地表现自己,而《红楼梦》和《金瓶梅》正是这一社会存在的产物。
一反古代文学的雍穆庄严和文质彬彬,《金瓶梅》洋洋百万言的大作渲染的却是“酒、色、财、气”——尽管作者经常在行文中间向人们进行着劝诫“酒、色、财、气”的说教,特别是“色”与“财”,也即物欲和肉欲,则更是小说的描写中心。一边要“灭人欲”,一边在张扬人欲,作者的主体追求与小说的审美价值且勿论,正是在这一点上,《金瓶梅》具有着反传统的意义。它是邪恶的魔鬼,但却亵渎着传统的神圣殿堂。固然,暴露权贵或为富不仁的“人欲”,是进步文学的一个传统的主题,但是,《金瓶梅》之异于其它者,其主人公靠着金钱的力量起家,靠着在商品流通中不断膨胀的财富而不断扩展力量,由一个市井浪子逐渐变为山东屈指可数的暴发户大官商西门大官人、西门大老爷,他的地位与欲望随着财富的增长而增长,膨胀而膨胀,直到最后纵欲而身亡家败。作者不厌其烦地、淋漓尽致地描写了它的主人公的“欲”的膨胀与实现的过程,在表面上和理性上似乎在暴露,在感性上则在渲染,而在潜意识上和实质上则在欣赏着这“欲”,它的形象蕴涵与主体倾向都异于它以前的文学,包括《三国演义》与《水浒》这样的通俗小说在内。从审美的角度视之,这种“欲”的大肆渲染与张扬无疑是一种“丑”,故尔四百年来,人们称之为“淫书”,总是对之大张挞伐,而旧的推崇者又往往从封建伦理出发曲为之辩:大家都弄颠倒了。“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流着血和肮脏的东西。”——《金瓶梅》的反传统价值难道不是与它的“丑恶”有着互相依赖之处吗?
(科教作文网http://zw.ΝsΕAc.com发布) 无独有偶,一百二十回的《红楼梦》的作者经常出面宣扬的是“空”与“冷”,但它的形象自身所辐射出的却是“色”与“热”。——真是地道的“红外线”!然而它却不是“金瓶”之“色”,这“色”与“热”可以归结为一个“情”字,它是贾宝玉终生追求身体力行的“基本精神”,也是这一形象迥异于其它的根本所在。“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这个“古今不肖第一”的贵公子,他对那集千百年封建文明之大成的诗礼世家,对那“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中文采风流的一切,在感性上对其总体已经产生了怀疑不满,感到厌倦了,那以“礼”为规范的一切,他已经觉得“无情”了。宝玉是个蹩脚的家,但却是一个对时代风气感受敏锐的诗人。他说不出,但却感受得到,他感到“礼”的不合理,提出一个“情”字以取代它。这“情”,来自人的“气质之性”,也是人固有的一种“欲”,一种以美与善的形态表现的“欲”。他的“情不情”,他的“体贴”与“意淫”,他的“爱博心劳”等等,朦胧地体现了自己与他的同道者的个性解放的最初意识。也是凭直感,贾母感到孙儿的性情不好理解,它不属于一般意义上的“男女”范畴;贾政则感到儿子有“酿到弑父弑君”地步的危险性。“圣人千言万语,只教人存天理,灭人欲”,《金瓶梅》与《红楼梦》通过自己的主人公,分别从美与丑、从善与恶两极、从情欲与肉欲的不同角度,提出了“人欲”这个课题,对于千百年来以“礼”为标志的旧传统,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力量。